四三章 过年（一）

    “惊寒这孩子也够苦的！这几年一直是他在撑着冷家没有倒！那个冷如冰就是一个败类！”这是母亲严美凤的声音。

    严世继只是微微地一声轻叹，并没有答言。

    “哎！”只听着严美凤接着道：“要不是当年林家老爷那般势利，你和玉姐才是天造地合的一对，却生生被拆散了！玉姐被迫嫁给了冷如冰，哪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果林家老爷还活着，看到冷家那么败落，咱们严家又是如此红火，不知道会怎么想！”

    “姐呀，过去的事，还提她作什么？玉姐也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是严世继的声音。

    萧凌虎心下里犯起疑来，听着母亲和舅舅的谈话，分明可以知道，舅舅年青未发迹之时，曾与冷惊寒的母亲有过一段恋情，只是那个时候林家老爷根本就看不起他。

    小客厅里又是一阵的沉默。

    半晌之后，又听得严美凤道：“我听闻那个冷如冰年青时经常逛窑子，得过梅毒，还差一点儿就死了。听说得梅毒的人根本就无法生育，惊寒就是在那个时候生的，他该不会是你的儿子吧？”

    萧凌虎的心蓦然一跳，脑海中马上出现了冷惊寒和严世继的相貌来，如果不是因为严美凤说起，任谁也不会注意，这两个人长得还真得十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和那个高挺的鼻子，分明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反倒是冷惊寒和冷如冰，从相貌上几乎看不到有相像的地方。

    小客厅里，严世继只是咳嗽了一声，并不有回答，也许是在点头，也许是在摇头。

    严美凤再一次发出轻叹来：“既然如此，还是让他知道的好！”

    “姐呀，这件事他会接受吗？”

    “不管他接不接受，你都应该让他知道，他是你的儿子！”严美凤道：“他也是一个明白人，让他从冷家那个泥坑里出来，有什么不好？难道你就这么忍心看着这孩子，每天挣扎在冷如冰那个老家伙的陷阱中吗？”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半天之后，才听到严世继悠悠地道：“顺其自然吧！如果他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倒是好的；你也知道，他那个禀性疾恶如仇一样，就怕跟他说了，他反而会怀恨到我的身上！”

    严美凤道：“我看他跟凌虎非常要好，这两个孩子不打不相识，这么些年，也没听说他还有别的什么朋友，不如我去跟凌虎说说，让他去探探惊寒的口风？”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严世继回绝了，听他脚步声响起，分明向门口而来。

    萧凌虎连忙蹑手蹑脚地奔上了楼梯，生怕被舅舅发现自己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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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关造船厂再一次开工了，并没有像很多人所期望的那样倒闭。

    借钱给冷惊寒的是萧家，而非严家。大家都以为这是萧凌虎的原因。

    萧凌虎却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之所以以萧家的名义借钱给冷惊寒，那还是因为严世继并不想让别人把冷惊寒与他联系起来。

    游长昆通过汪天宇，告诉冷惊寒，造船厂纵火案上面不让查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日本驻华使馆的参赞被卷入其中，涉及到了外交事项。而外交部那些亲日派又期望着能够与日本人达成一个和平的条约，正在秘密地推动着谈判进行，不希望民间任何意外进行干扰。

    不过，游长昆也不愧是南京的第一探长，在一个多月的调查中，他先后抓捕了五个纵火犯和两个教唆犯，按照这七个人的口供看来，陈敬之的陈家应该是卷入了其中。

    明眼人也可以看得出来，下关造船厂原本是冷家和陈家合作创办的，但是陈家与冷家结亲不成，反目为仇，陈家退出造船厂合约，虽然令冷惊寒一时困难，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汪天宇的入股，令造船厂起死回生。眼见着造船厂第一艘船就要完工，任谁都会忌妒成性。陈家当然是最希望这个造船厂垮掉的人。

    那七个罪犯也只是与陈家有些瓜葛，却又一口咬定是他们为陈家打报不平，才放的火，是他们的个人行为，与陈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陈家到底也是南京的一个大世家，自然也在上面活动打点，最终脱身而出，所有的罪过都被那七个人承担了。

    陈家有能力来进行赔偿，但是那七个人却只是平民，根本赔不起那么多的损失，最终也只能判刑坐牢了事。

    冷惊寒一分钱的赔款也没有得到，虽然他知道这是烟龙会和陈家搞得鬼，却又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只能干干地生气。再说，他对陈丽花到底还是有些歉疚之心，也不愿意再去纠缠过去，所以便准备以这件事为契机，与陈家一刀两断，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但是，冷惊寒手下的五匹狼却不愿意，在向伟的策划之下，阿鹏乘夜一把火烧了太平百货，这家在南京排名第二的百货公司，是由陈家和三井物产南京分公司控股的。

    太平百货被烧的损失要比造船厂的损失大了许多，虽然是在夜里着的火，还是烧死了陈家一个值班的经理，几乎所有的物资都化为了灰烬。陈家和小野宗介损失惨重。

    南京城谁都可以猜出来，太平百货的大火，一定跟冷家脱不了干系，所以包括冷惊寒在内，华昌公司几乎所有的管理者，都被警察局传讯了。

    到这个时候，不管是冷惊寒，还是五匹狼，肯定是死不承认的，没有得到确实的证据，警察局也只能无可奈何。

    太平百货的纵火案被高高挂了起来，而这却也是冷惊寒所希望的，他同时也知道，从此以后，只怕他和陈家的关系将彻底地对立了。

    令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太平百货纵火案之后，真正得到好处的却是小野宗介。

    小野宗介尽管希望能够掌握一家真正的商业公司，能够入股太平百货，已然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如今太平百货必须重新开业，但是陈家却又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他们的大部分投资还在当铺和洋行，贷款和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自然无从说起。

    于是，财大气粗的三井物产南京分公司，第一次走到了南京的台面上，由他们注资太平百货，将日本人的股份一下子拉到了百分之七十，彻底地变成了太平百货的真正老板。

    陈敬之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后悔已然晚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日本人就是一头中山狼，如今陈家最赚钱的公司就这么变成了别人控股的公司，他反而成了只占百分之三十的少数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