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卓浪之死
剑气森寒，逼得黑衣人后背生凉，他不得已撤掌，反手一挥，自衣袖间射出一道暗器，寒光乍起，直取卓浪双目，卓浪闪身一偏，暗器落空，手底变出新招，剑锋凌厉，直刺黑衣人肋下。 见得卓韩二人，均是交手一招，便被黑衣人挫败，众人心底无不大感惊骇......韩沃愣了一瞬，这才飞身下马，横出一腿，千钧力道，直扫向黑衣人。黑衣人一缕指风幽地弹出，左手紧跟着击出一记重拳。他这一拳一指，自若地划去了卓韩二人的攻势。卓浪只觉虎口威震，韩沃掌风拍中黑衣人心口，腿上却给对方击得骨头炸裂了似的疼，但见他牙关紧咬，身影又已跃向黑衣人身后。 落日已被远处的苍山吃掉一半，天地间万象苍茫。 除了诸葛十三，众人只在一旁观望，根本插不上手。三人同黑衣人立时斗得难解难分，转眼间拆了不下百招，势均力敌，各方都讨不得丝毫便宜，卓浪几次欲图拆下黑衣人面上纱巾，均未得逞。 黑衣人见对方势众，缠斗下去，绝非上上之策，自己万讨不得什么好。卓韩三人也是越斗越心惊，对方似乎对他三人的武功招式了若指掌，可他三人于对方的武功路数，身份来历，却是一概不知。 诸葛十三也同黑衣人交了一掌，口吐黑血，受了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被搅翻起来，手脚上功夫大打折扣。黑衣人趁机紧逼不放，对卓韩二人，他只拆解，并不反攻，所有的杀招，排山倒海般压向诸葛十三，他决心逐个击破。如此看来，卓韩二人要全力营救诸葛十三，一时反倒被动，颇有几分阵脚慌乱。黑衣人转瞬间朝卓韩二人打出无数弯月形暗器，卓韩二人顿觉漫天花雨，疾风扑面，一时接不住，只得闪身后退，这黑衣人不单掌法厉害，暗器功夫，也令人防不胜防。 就在卓韩二人身形暴退的刹那，诸葛十三肩头又中一掌，手中长刀脱手落地。 众人坐下马匹，早被打斗惊得四下逃窜，一时尘土飞扬，乱作一团，众人不得已，弃马翻身而下，围在一旁，却被强大的劲气与寒意逼得连连后退。诸葛十三命悬一线，卓韩二人各自一侧杀到，方救下他来，而此时，三人已处在绝对劣势之下了。又斗得数百回合，黑衣人大喝一声，双掌逼退卓韩二人，返身一脚踢上了诸葛十三心口，诸葛十三立时被震飞到丈余外，众人追过去查探，已是气绝身亡。 黑衣人接下来在与卓韩二人周旋的间歇，伺机将其他人一一击杀，这些人原本有伤在身，又被寒冰掌寒意侵袭，再经黑衣人寒冰掌击上身时的烈火焚灼，幽微的生命之火，瞬息即被扑灭，一个个俱都经脉尽断而亡。 卓韩二人眼睁睁见着黑衣人在眼底下杀人，却拼尽全力没法阻止，心底既羞愧，又愤怒，简直是惨无颜面。黑衣人又紧接着转而全力对付他二人，二人节节败退，捉襟见肘。如血的残霞已经消退殆尽，苍茫暮色中，光线逐渐黯淡下去，黑衣人的身形逐渐与降临的黑暗融为一体，他是要赶尽杀绝，此时连卓浪都受了伤。 卓韩深处绝境，反倒横下心来，不顾生死地全力应付，这等亡命的拼法跟狠劲，倒也使得黑衣人一时奈何不得他二人。黑衣人当下却也并不心急，只跟他二人空耗着，想把他二人耗到精疲力竭了，再下杀手。卓韩二人焉能不知其心思，只是实在无可选择罢了。卓浪此时心潮翻涌，丢了七叶雪莲，朝廷定会怪罪，指不定还会祸及天威镖局，又想着今日难免一死，再也见不着夫人了，不觉神情怆然，悲从中来，神思恍惚。 “卓总镖头万不可分心，咱们就算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韩沃心底自然也很不宁静，卓浪听得他这一提醒，心底震动，对黑衣人全部的恨意立刻化作激荡的剑气，疯狂地卷向黑衣人。 “困兽之斗，何为惧哉！” 黑衣人发出一阵狂笑。卓韩二人又是一番猛攻，耗去不少气力，却连对方衣角也未沾着。黑衣人的攻势，却也在此际忽地猛烈无比，掌中夹带着暗器，招招致命，毫不留情，转眼间，卓韩二人各中一掌，韩沃伤势甚重，连吐漱口鲜血，几乎晕倒过去，却还强行提神，凝聚起全部真气，拼劲最后的力气，向黑衣人发出一掌，这一掌之后，力竭身死，气尽而亡，剩下卓浪独自孤军奋战。 死，卓浪倒是从无畏惧，只是于这尘世，他有着太多的难以割舍。因此，即便死期就在眼前，他心底也不放下最后的一丝希望与信念。还有太多的事未来得及做，他不想死，他不能死，凭着钢铁般的意志，他在绝境中跟黑衣人殊死相搏。 黑衣人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及七叶雪莲，这使得卓浪此时心底都还大感疑惑，难道他是自以为势在必得，所以如此沉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听得这马蹄声，二人心下各有思虑。黑衣人步步紧逼，掌势越发凌厉，卓浪手中长剑被黑衣人震飞，他已被逼到死亡的悬崖边上，黑衣人这一掌下去，他必定顷刻毙命。 就在此刻，空中乍起一阵剑势破空之声。马蹄声已近在咫尺。一袭白衣在黑夜里箭一般疾掠过来。黑衣人给这强劲的剑势惊住了，一失神，面上的纱巾忽被卓浪扯了开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卓浪看见那一张面容的一瞬，神情里惊现的绝望和恐惧，匪夷所思，令人无法理解，似乎，他所看到的，是远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一柄薄如蝉翼的竹剑，已横空飞到眼前，黑衣人来不及理会被扯落的纱巾，凌空击出一掌，可剑势之威猛，还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竹剑虽被他掌力震偏离了寸许，力道却并未减弱。黑衣人情急之下，只得立刻斜出一旁，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罗孽已飘身落在卓浪身旁，白衣胜雪，他望着黑衣人消失的去处，并未追击，先前的一幕，他看得大致清楚，倘若这之前，黑衣人已夺得七叶雪莲，恐怕早已逃得没了踪影，凭他的武功，卓浪绝对缠不住他。照此看来，七叶雪莲应该还在卓浪身上。 卓浪拾回竹剑收入鞘中，瞧着清冷的月光之下地上横陈着的尸首与残损折断的兵器，若有所思。 “卓总镖头别来无恙。” 罗孽跟卓浪，他们此前曾有过一面之缘。卓浪却似乎完全没有认出罗孽来，完全未听见他在说什么，神情呆滞，像是灵魂和生命，都给神情里的恐惧与绝望抽干了，吸尽了，剩下的是一具空空的躯壳。罗孽心底也是一惊，难道他自己判断错了，难道七叶雪莲已被黑衣人夺走？ “卓总镖头......” 罗孽蹲下身去，却见寒光一闪，锋利雪亮的匕首插进了卓浪心口，直没至柄。再看卓浪的神情，罗孽心底的疑惑，更深，更重，深重得如同陷入了万重迷雾里面。 卓浪究竟为什么突然自杀？畏罪自尽，还是......那神秘黑衣人又是谁？七叶雪莲到底落于谁人之手了？夜色渐浓，罗孽一头雾水，他的心，又沉落到黑暗里去了。他想，七叶雪莲必定已不在卓浪身上，否则，他绝不会自杀。卓浪的身体，已逐渐地冰冷下去，僵硬下去，罗孽四处查探横陈的尸身，一个活的也没有了，全死干净了。 罗孽此时已经非常后悔，无论如何，他不应该让那个黑衣人逃走的，他太大意，太自信，也太自以为是了。眼下茫茫黑衣，黑衣人的轻功又似乎绝不在他之下，他该去哪里找寻那个黑衣人，该去哪里找寻七叶雪莲？青青还在无尽的黑暗里沉睡等着他呢......罗孽心底痛苦不已...... 罗孽望着四下茫茫的黑夜，起身恍然地禹禹独行着，走进更深的黑暗里去了。晨曦将临之时，尸首堆中又站起来一个身影，蹒跚着，幽灵似的，一瘸一拐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