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进阶（下篇）
「汝期待着什么……」 「什么！」 「汝渴望得到能够驾驭一切最上等的能耐。」 「……！！」 「汝希望过去可以重来，可以再次作出选择。」 「不……不对！世界、时代应该是不断前进的……过去的错误，还有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 虚无之声带着嘲笑的姿态消失远去，并没有给人留下任何思量空间，仿佛从未遇到过似的。只不过，即使看起来若无其事，潜意识一样会依着暗示的逻辑掀起那道记忆疮疤，刺痛的神经剧烈喘动，进一步将精神意志扭曲至极限状态。 『唔……！』像这样最近距离用魔法跟另一股魔法能量进行对抗，结果极有可能是互相冲击导致一同毁灭，世上大概是找不到第二个如此胡来的笨蛋了，但极尽荒唐之事自有极致的理由。 熟懂魔法理论的人都知道魔法本身是具有导向性的，能量强大的一方如能远远凌驾于弱方，就会出现偶然的同种类魔法能量反转现象，通俗来说，魔法与魔法之间也有可能存在『屈从』情形。所以里斯才放手跟敌人身上的魔法刻纹互博，唯有夺取了主动权，才有机会完全消灭敌人而自己还能全身而退！要实现这个男人所追求的结果，毫无疑问需要表里合一最强的精神与技术结合！ 只可惜，过于理想化的理论总是伴随了隐忧，发起进攻的人必然会进入对手的攻击范围，里斯努力描画着心目中胜利方程式的时候，自身也一定全部暴露在对手意念之内。 「汝到底期待着什么……」 「……给我下地狱去吧，怪物！」 「如果这是汝真心期望的……」 从精神意志摄取能量的魔法阵势开始浮现出裂纹，意味着两股魔法力量对抗到了白热化境地，不可退缩！在里斯尖锐的目光里，白色火炎沿着『恶鬼』的外衣跟皮rou猛烈焚烧！这可是第一次啊！第一次强烈渴望用自己的魔法杀死敌人！第一次亲手触及到即将到来的生命终点…… 生命？源源不断释出魔法能量的双手轻轻颤抖，那是由身体内部传递出来的怜惜感觉吗？似乎不对，脑海里反映的声音更像是内心对外界的抗争，如果还有混沌存在于世上，它又在哪里呢？ 视界焦点慢慢调整回到正前方，此时，敌人皮rou已经被白色火炎吞噬，瘦削身躯里里外外果然疯狂地涌出发光的魔法刻纹！真是又讽刺又奇怪，被女孩子多砍几下就只能专注于自我恢复，直至耗尽气力动惮不得，实在愧对不死身怪物名号，这样下去的话，消灭它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过，事情往往不是这么简单的，为什么？因为『获胜者』可是连一点获胜感觉也没预感到啊！ 「拜托！地狱也好天堂也好，去了就不要再活过来了！」他甚至向上天发出祈祷。 思绪跟随着燃烧白炎通往无止尽晴空，直至抵达光芒万丈的空间，啊！天际以外的世界竟然还有另一片天地，光明原点以上还有更多更多光带在闪耀，无边无际的领域到底要延伸到何处根本无从得知，唯一肯定的是——这番景象绝非寻常。 太厉害了！怎样的东西才能容纳如此伟大的存在呢？ 「想要知道真相的话……」 「什么？！」 「用你的眼睛去确认吧，自称高等法师的家伙。」 无边领域的光带忽然加速汇集到一起，光芒紧随着聚变成固体形状，天外之力一鼓动，沉寂良久的回路顿时逆流而上，恐怖的魔法秘剑再次映照在蓝色眼睛里！ 『迈克尔！！』 少女呼声来得太晚了！天上落下的利剑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别说思考对策，连给予下意识反应时间也是奢侈的！ 危难时刻见真章！招式再多再完美都是没用的，只有切切实实应对眼前的危机才真正有意义！高等法师舍弃高雅的魔法战法转去挥洒汗水，精练剑技，为的就是这个瞬间——存活下去！ 闪光的秘剑所指之处，无物可与其力敌！时光飞逝而去的一刹那，里斯眼光一闪，条件反射调出了早已深入到神经元的动作，身体几乎是同步伸出双手接住目标焦点！ 砰——！两个身躯的全部气力在半空中形成互博之势！爆发的魔法气场于天地间筑起了高密度圆环！终于，秘剑被停下来了！ 「可恶……！果然还留有这一手！」 双手与双手互相角力，自下而上进行抵抗的里斯无疑是吃亏的，尽管眼睛死死盯住死亡线上的利刃，但微妙的平衡恐怕不会维持太久。要借助外力解围吗？那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充满魔法能量的圈子根本无法容许第三者介入！ 糟糕！糟糕！最糟糕的事情来了——过于忘我的争斗令彼此意志完全同步，手把手互博直接让魔法刻纹连通起来，于是，正在『恶鬼』身上燃烧的白色火炎也传导至自身！真可谓是引火烧身的绝境！ 可就算落到这种境地，里斯一样无瑕顾及身体感受，因为任何半点松懈都会被敌人的秘剑抓住空隙夺去性命！然而，气力和意志终归是有限度的，到达巅峰之后……又或者奇迹地僵持到最后的最后，结果想必还是要导致无限膨胀的魔法能量失控大崩塌，到时候，没准连灵魂都要灰飞烟灭了吧。 既然已经预知了所有可能的结局，那还有什么害怕的呢？如果是对魔法无限着迷的人，能够死于魔法自我毁灭应该也不是遗憾结果了。 「我真的要倒在这个地方吗……为曾经犯下的罪孽赎罪。」 「汝要真是这样想的话可就要让人为难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跟我对话？」 「汝是谁？为什么要这样逃避呢？」 「我是……！」 『迈克尔！快逃吧！那家伙无法追上来的！』茜莉娅尽力呼喊，形势也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该退出了。 但是，没用的。 一再选择放弃以求自保，结果真的会让人彻底退出主舞台。 汝比以前更加努力磨砺心智究竟为了什么？汝比平常付出更多汗水究竟为了什么？汝比任何人更渴望了解世界究竟为了什么？仔细想一想，那个最原始最根本的动机，面对她，面对真实自我，呐喊出来让历史记住汝的光辉名字吧！ 他，汇聚了很多很多人注视的目光，同时背负着过多非比寻常的压力与期待。他尝试发出自己的声音，然而，一个人沉默得太久，要重新发声的话，必然需要合适的小小契机。 大地开始颤动了，风早已凝结成静止的波动，四周景色渐渐被浓密的大气扭曲，即便是光，也越来越难以穿透魔法圆环。此情此境，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谢幕时刻。 也许，尽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也许，一切都无法加以挽留。 也许，到了该说遗言的时候…… 最后的最后，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感受来自自然的生命气息。原来，生命总是充满希望的，最穷凶极恶的敌人亦是如此，每一道魔法刻纹，其背后就是一个个被创造的梦想，美丽事物让人着迷，也让人怜惜。 只是，人是不能停步不前的，该放手的时候依然要果断放手了，并非为了逃出生天，而是—— 顺应自己的使命！ 『我不会再逃避……这副身躯是为了魔法梦而存在。』风啊，让这个封闭领域转动起来吧！ 『我可是要改写魔法规则的魔行者——』放手，才能离开自我束缚由守转攻！ 『迈克尔·高斯！』活下去，再一次创造未来！ 他的话就像梦想原动力，一下子在有限的领域里激发了巨大风暴！待语言化为精神意志之后，无孔不入的大气力量已经席卷了所有区间，尽管魔法没有存在的实体，但那个男人的意志竟然跟领域内的魔法刻纹产生共鸣！相似的灵魂总是很容易互相吸引，魔法也一样，无意识地跟随漩涡中心的节奏，自然会使虚空的能量发生逆流。 这时候，敌人仍然高举着魔法秘剑试图砍下去，不过形势完全不同了，看不见的魔法之风开始对『恶鬼』身体形成反制压力，原本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承受住攻势，现在只要一半的力气就足够了！ 能够笑到最后的人，必有其独到之处。 『回到你的世界去吧，地狱的恶鬼，这是魔行者迈克尔·高斯最强绝招——』无论前路会遇到什么，也要微笑面对，因为他人只能记住最后分别的脸孔。 『苍天的白炎·阳爆！』既然选择了相信，就抱着信念把理想中的情景实现出来吧！ 只用左手进行防守的高斯架势依然稳固，巨大风压牢牢锁住敌人的活动，哪怕『恶鬼』猛烈呐喊咆哮，魔法屏障也能够将声音隔绝在领域的另一半！意志对抗，完胜！ 决胜时刻，右手唤起的白色火炎同时准备好了！这一次，不是温和地让魔法能量释放出去，而是直接执起拳头作为传导力量的武器！ 『迎接真正的死亡吧……喝啊——！！』 轰！轰！一拳！两拳！风暴中心尽数吸收白炎的热力之余，敌人的双手和武器也被轰退了！眨眼之间，整个领域突然恐怖地升温，大气疯狂膨胀，燃烧起来的火焰紧随着充满了所有空隙，其情形就像太阳焚灭掉任何的一切，任谁都无法幸免！看到这一幕，茜莉娅大惊失色喊叫着想要挽救，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像这样同归于尽可以称之为胜利吗？当然不行！迈克尔·高斯定下的目标可是要获胜然后全身而退！ 烈焰之中，灼热能量正在一点一点吞噬生命，视界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地狱景象，甚至连光辉无限的魔法刻纹都统统掩盖了。那时候，所有挣扎想法都是徒劳的，唯有仍未消散的意志和心眼让人透视到前方一个狭小的焦点——希望。 「魔法啊，展现尔的奇迹！让风与火融合之力给予敌人毁灭一击！」 「迈克尔·高斯啊，悲哀的人，汝所谓的力量就只有这样而已，汝所相信的事物并非奇迹，仅仅是个诅咒……」 「什么！你究竟是什么鬼家伙？！」 「在地狱尽头等着汝，如果汝有足够能耐来到这里的话……哈哈哈哈哈哈！」 「别想跑……！」 远去的天外之声第一次让人产生了确实的存在感，那绝对不是幻觉——这个世界正被某些诡异东西窥视着！『它』或许没有实体，又或者是以超越想象的形式存在，因而无法直接影响到世界的运转，只有一点可以确认，『它』一定在图谋着什么事情！ 然而，潜意识里反映出来的信息碎片实在太少了，即使察觉到意味不明的扭曲点，可又有谁知道世界的真实模样呢？人所能做到的就是穷其一生去追寻追逐真相，在认知路上走得更远一些。 前方到底是奇迹还是诅咒，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总有一天……我会追上去的，向前走的人可是我自己啊！」 是的，求知欲和勇气会为汝敞开另一扇大门，通往汝所期望的——原点。 合格了。 别忘了不甘于凡俗的非凡意志。 别忘了永不言弃的坚韧精神。 别忘了那天那时的梦想。 然后，跨过高阶魔法世界的门槛吧！ 思想束缚完全解放那一刻，可以隐约感受到心中的灵魂破茧而出，清风承载着火热之心飞越天际，生命被带到了前所未有高度，虽然只是一刹那的记忆，但肯定记得映入眼里的世界是多么多么清晰透彻，毫无任何杂念，只有最纯粹的光芒。 事实上，那不是什么浮华光辉，而是存在于对手武器上的魔法能量回路……它的出现，莫非意味着抗争无限地持续下去？ 不对，并不是这样的，心情并没有随着所见映象紧张起来，反而变得非常安详，就像遇到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似的。 如今，还应该相信所谓的『偶遇』吗？ 超自然的交会，在那个真实的背后，如果说还存在一种更为深刻的情感，那就只能是…… 原来如此。 完全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迟迟无法『预见』到终幕的结末，全因为自己还没做好承受一切的觉悟，魔法源于创造，既然梦想要成为最出色的魔法师，魔法能量自然就会向渴望它们的人靠拢！理解并愿意接受所有的善与恶，才能进化为真正上级者！ 禁锢在大脑深处的神经回路终于被激活，思想与身体完美地连接到一起——控制得了！身躯机能清晰地告诉自己可以将更高层魔法能量控制住！ 短暂激动过后，现世的混沌再次把清澈世界变回原来模样，只不过，存世的汝与我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时候，尽管接收不到任何有意义的信息，但是，管它呢！根本无须在意焦点以外的事情！ 当下只要注视着内心所描绘的愿景，同时指引自身可以动用的全部能耐，实现她！让魔法梦超越自然法则成为真正的奇迹吧！ 融合了风与火之力的双手十指一举全开，而后立刻收合，世界改变了，火海里的大气不再猛烈燃烧，整个领域开始往紧闭的两只拳头收缩，连游离在敌人身上的魔法刻纹也不例外。这一刻，迈克尔·高斯俨然成了魔法漩涡的中心，他的存在显然已经影响到周边事物的运转。 对手还有反击的可能吗？也许有，只是，那得建立在还有战斗机会的情况下。 经历过一连串斩杀加上毁灭性魔法打击之后，『恶鬼』的实体实际上已是败坏之躯，支撑它继续存在的也就剩下其魔法本体而已，面对这个混沌魅影的根源所在，已经不需要多作解说了。 呼之欲出的精神力量不知不觉盖过了一切，即使想停下也是奢望，此时此刻的高斯只能感觉到魔法能量化为巨大推力，全身上下乃至意识都不受控制，虽然那看起来就像是由自己意志去完成的，但拘束自己往前进的音声里确实混杂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情感，然而没等思维判别明白，双手便遵照预想的动作打出最后的毁灭一击！ 呼呼呼轰轰轰轰轰轰——！！ 大地，狂风大作，生机散尽，任何绿叶花草都不能幸免，这不是降临的灾难，只是人类自己谱写的一首哀歌。 天际，不再湛蓝，阳光不再，冲天的白炎划破云端，恍如当年艾尔多拉都王城点燃的战争烽火，留下淡淡的哀思。 「谢谢……」 于生命终焉，还可以看到阔别已久的奇迹光景。 她们，真的太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