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杨燮堂岚皋说大义
陈定安听到李还山挖了自己祖坟，老祖先暴尸慌野，一时急火攻心，大吐一口鲜血，晕倒在地，被手下人抬回岚皋救治，请了当地最好的先生调养，过了八九天，方才能够下床。 这天，陈司令强撑着穿上军装，招集各团长开会，部署报仇事项。 陈定安气息虚弱，靠在太师椅上，人员陆续到来，纷纷上前问候。 陈定庆在青龙寨上负伤后侥幸逃脱，养了几天已无大碍，今天吊着一只胳膊，也上前劝道：“大哥身体还没恢复，就不要再费精神了，等康复了，我们再作下一步打算吧？”陈定安坐直身子，指着陈定庆道：“你给我闭嘴。李还山挖我祖坟，断我风水，他这是要置你我于死地呀。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大家赶紧劝司令息怒。 喘了一阵，把陈定庆叫到跟前问道：“祖坟整修的如何了呀”，陈定庆小心地回答道：“已按你的吩咐全部整修好了，请你放心”。 陈定安望着大家道：“李还山这一手恶毒呀，断我风水，想叫我断子绝孙呀”，一激动，又吐出一口鲜血来，慌得大家赶紧把大夫叫来，忙活了一阵，陈定安才稳定下来。 陈定庆站在面前对陈定安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李还山人头提到祖先面前，以谢不孝之罪”。 陈定安点了点头道：“今天叫大家来，是要了却我的一个心愿，攻打全胜寨，哪个给我打头阵？哪个给我当先锋？”全屋子人沉默不语。 陈定安环顾了大家一周，提高了嗓音道：“哪个给我把李还山的人头提来，供献在祖坟上，我与他结为八拜之交”。说着使出浑身力气，双手撑着太师椅，想站起来，“共掌——”话没说完，脚一软，一个前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吓得大家齐上前，又把他送回家中调养。 陈定安引以为荣的，还是在十多年前，外地来了一个游方和尚，偶遇陈定安，为他算了一命，说陈定安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是有福之人，必将兴旺发达。 陈定安好生高兴，设宴款待。宴毕，和尚焚香沐浴，细细掐指一算，道：“施主之所以有福，是祖坟埋的好，发达就在眼前”。随后，陈定安带着和尚来到祖坟山上，观察一番，毕恭毕敬地换了一套干净衣裳，架上罗盘细细勘测，随后又点上一支香，盘腿座在地上，双目轻闭，双手打了个莲花，口中念念有辞。俄倾，翻身爬起来，给陈定安作辑道：“恭喜施主，贺喜施主，老先人福人葬福地，福荫数代。你看这山势，四方龙脉齐聚于此，前有青龙，后有白虎，玄武朱雀分列左右，此乃上上福地。请施主好生照看这块宝地，不致风水有失，方保施主飞黄腾达”。 陈定安高兴至极，重重谢了这位和尚，随后又花重金，把祖坟整修一遍。 送走和尚，陈定安想该出去闯荡闯荡了，带着哥老会的兄弟投军到吴新田手下，自此，果然是顺风顺水，走到哪都有贵人相助。经过十几年的折腾，终于取得了小小的成果，现在自己手上已经聚集了四千多人马，割据于一方，有了问鼎安康的实力。正在这节骨眼上，李还山挖了自己的祖坟，xiele自己的风水，风水一泄，失去天助，终将功亏一溃。陈定安感觉到冥冥之中先祖离他而去，预感到有些不妙，脊梁骨发冷。 陈定安又恨又怕，前几天请人算了一卦，说是要将仇人的头祭献到祖坟上才可得到祖先的谅解。陈定安在自己身体还没复原的时候急着要见李还山的人头，情急之中，自己又晕倒在地。 好在陈定庆也还上心，请来庙内和尚，大做法事，陈定安稍感安慰。 现在只等李还山的人头祭献到祖坟上来。 陈定安摧捉陈定庆带领四个团兵力，浩浩荡荡杀奔全胜寨而来。 李还山早已料定陈定安要再次兵犯全胜寨，提前把自己的人马集结在几个寨内，高筑寨墙。在陈定庆大队必经的大路傍高山上，布下小股散兵袭扰，居高临下，不时放上几枪冷枪，要么推下一堆擂石，等大队人马爬上山来，散兵早已跑得无影无踪。逮又逮不到，打又打不着，进又进不去，几天时间还在原地与散兵周旋，气得作为先锋的一团长王麻子暴跳如雷。 陈定庆派出搜索排，分两路沿山脊清剿打冷枪的散兵游勇。明珠河两边的高山一座接着一座，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徒，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搜索排搭人梯，架索道，有时两三天才能清查一座山头，过了十天，进剿的人马才走了半条沟。 陈定安巴望着听到清剿的好消息，但回来的人报告，才知道进剿的队伍只走了一半的路程，连李还山的毛都没见到一根，自己却丢了七八个弟兄。陈定安给陈定庆下死命令：当天必须赶到全胜寨下，务必打响剿匪第一枪。 陈定庆命令王麻子：“山上就是刀子飞下来，部队也不许停下来”。王麻子硬着头皮，摧促弟兄们冒死赶往全胜寨，一路行下来，山上的擂石不断下落，丢下二十多个兄弟后，王一团终于来到了全胜寨对面的山拐角处。 全胜寨的山门已清晰可见，虽说只有一百多米远，但一边是岩，一边是河，只有沿岩一人多宽的小路，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射程之内，刚冲出去几个弟兄，还没冲上二十米，便全都被全胜寨上的阻击手放翻在小路上。 王麻子站在高处，举着望远镜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倒下去，高声喊道：“弟兄们，往上冲，寨破之后，偿大头一百块，寨里的女人任由你挑”。又是一队冲了上去，还没跑上河边的跳石，都被人家撂翻在河边，任凭王麻子喊破了嗓子，再也没人敢往前冲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王团长只好把队伍退后五里路，选了一处山头，埋锅做饭。 到了半夜，王团长刚睡下，听到一阵乱叫，说是有人来偷营，响了一阵枪后，又归于平静，折腾了一夜。到第二天，王团长组织了八次冲锋，都被李还山的人打了回去。 王一团看来不行，换上了刁团。 不亏是刁团，想的办法也刁。他们看到硬冲是不行的，就找来八仙桌，上面铺上绵被，士兵举着桌腿，一股脑就冲到寨子下面了，刁团长一看，命令突击队，趁机往上冲，冲上来十几个人，都被寨上人消灭了。 冲到寨门外的几个人，看到寨门紧闭，寨墙高大，一点办法也没有，躲在桌子下面不敢露头。寨上的人一看，子弹打到绵被上，绵花飞舞却打不透。推下一堆巨石，将桌子下面的人活活砸死。 刁团长见架桌子冲锋可行，一次组织了十个八仙桌，铺着锦被举着冲到了寨下。山寨上见到桌子来到寨墙下，往下扔了一堆干草，又倒下几桶桐油，一个火把飞下来，桐油干草把桌下的人烧得受不了，弃了桌子没处躲藏，没命的往回跑，没跑几步就叫寨上的人打死了。 刁团长眼看着自己的弟兄不是烧死就是打死，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与全胜寨上互相对骂一通了事。 刁团不行又换杨二团，杨二团不行换侯团，四个团轮番攻寨，毫无进展，一围就是两个月，寨外的攻不进去，寨内的冲不出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李还山知道这次陈定安进攻全胜寨是不会善罢干休的，虽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战事一开，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了，寨上的自卫团弟兄们虽英勇顽强，但必竟都是一群没有受过训练的庄稼汉子，又加上时间这么长，难免会有人胆怯，得想办法化解当前的困境。 派出搬救兵的人很快回来了，还给李还山带来国民党安康指导委员会的一封信。 李还山一见来信，激动地展开来信，只见上面写道：昆吾同志，一别经年，堪念，闻弟牢记总理教导，返回故里，如火炬一枚，照亮一方天地，实为我党同志之先锋。弟变买家业，经营桑梓，高举义旗，聚众自卫，民众为之振奋，军阀闻之丧胆，弟乃我党之精英，民族之脊梁。近闻陈匪围困已两月有余，山中困苦可想而知。当此艰难之时，请转告全体同志，吾党之事业正在发生激变之中。近有吾党同志已组织起革命军，正同安康军阀作生死抗争，不久将取得胜利，吾弟之全胜寨属我党事业之一部分，尔等困境党内同志已作研究，正设法帮助解决矣，望再接再厉，度过难关，迎接胜利。 李还山看罢，心中一股热潮涌上来，看来这一年多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叫各自卫中队把这个天大的消息尽快告诉弟兄们，一时间，全胜寨内到处都响起了“度过难关，迎接胜利”的口号。 陈定安两个月来天天都在盼着攻破全胜寨的好消息，但这个消息总是不见到来，把团长找来一个一个“饭桶”骂了个遍。 这天一场秋雨过后，陈定安正在屋内思考下一步攻打全胜寨的方略，勤务兵跑来报告说：“岚皋县绅士杨燮堂求见”。 当初陈定安在城口县任川陕边游击司令时，就是这位杨燮堂劝自己“大丈夫当自立成名，焉能长期寄人篱下？”陈定安才毅然脱离四川军阀田颂尧，回到岚皋县自立为王的。回到岚皋，自己有急事难事，常常向杨燮堂求教。今天他主动求见，肯定有重要事情。 陈定安对勤务兵道：“快，有请”。不一会，杨燮堂一身长衫，带着一个人来到陈司令的面前。 陈定安上前迎接，看座上茶双方寒喧毕，杨燮堂开口道：“近闻陈司令用兵全胜寨，不知战况如何？”陈定安听罢，一拍大腿，唉了一声道：“不瞒先生，此次用兵进展并不顺利，鄙人心中郁闷，正在思考破解之策呢。” 杨燮堂听罢，微微一笑。 陈定安见状，接着问：“老先生今天来，莫非是为全胜寨战事而来？”杨燮堂弹了弹衣袖，拿起盖碗茶吹了一圈，道：“鄙人今来，正是为此”。陈定安急切道：“请先生明言教我”。 杨燮堂放下茶碗，正色道：“陈司令自起事至今，历尽艰辛，每当关健之时，总能抓住机遇，乘势而为，要么化险为夷，要么飞煌腾达，至有今日之事业，对否？” 陈定安道：“先生所言及是，抓住机遇，才能咸鱼翻身”。 杨燮堂接着说：“鄙人身处山野，简居陋室，本不该在司令面前班门弄斧，胡言乱语，怎奈司令常不避寒陋，腑身下顾，山人偿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天假于我，现有一天大机遇在此，特献给司令，可否有兴趣把玩？” 陈定安道：“请先生说说看”。 杨燮堂这才转身指了指坐在身边的人，给陈定安介绍道：“恕我无理，这位就是我为司令带来的贵人”。 只见来人三十左右年纪，壮实的身材，一身商人打扮。看到杨燮堂介绍自己，立即起身立正，向着陈定安一点头，朗声道：“向陈司令问好”，说罢双手一伸，递上一张名片。 陈定安接过看了一眼，只见上写道：陕鄂边防军总司令部副官方定涛。 陈定安接过名片，皱了皱眉头，迟疑地伸了伸手请方副官坐下，抬头望了一眼杨燮堂。 杨燮堂赶紧搭话道：“这位是我的表侄，现在是陕鄂边防军总司令张藩，张丹屏手下的副官。这次他带来了张司令的口喻，请他给你说”。 方副官欠了欠身道：“我们张司令闻听陈司令经营岚皋有方，十分敬仰，特派方某前来致意”。陈定安一听，客气道：“谢谢，不知张司令有何见教？” 方副官道：“自北伐成功后，国民革命在全国风起云涌，各地军阀纷纷倒戈，半个中国已尽归国民政府。目前，国民革命军正同冯玉祥在河南打仗，不日就要攻克西安，国民革命军将乘胜追击，扫除北洋军阀残余，全国一统指日可待。我张司令丹屏先生受国民政府委派，前来安康组建革命武装，各地纷纷拥戴，参加者日众。张司令仰慕陈司令的德材，委鄙人前来告知，希陈司令顺势而为，高举义旗，为国民政府出力，为自己谋取更大辉煌”。 陈定安听完，拍案而起：“怎么，你这是来当说客，要来收编我的吗？” 方副官也立起身道：“请陈司令三思”。“没什么好三思的，我的地盘我作主，谁也别来打我的主意”。 方副官继续道：“当今时势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请陈司令顺应时代潮流，也为手下弟兄们谋条光明大道”。 陈定安手一挥道：“别说了”。 杨燮堂见双方言语不投机，赶忙插话道：“陈司令熄怒。鄙人知道，陈司令当前最大的心愿是在李还山的项上人头，这我十分理解，两月以来，司令寝食难安”。 陈定安道：“李还山人头一日不祭献到祖先坟头，我一日不得安宁，本人曾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杨燮堂安慰道：“这个我知道，我理解。但我为司令长远设想了一下，假如今天打下全胜寨后，下步将作何打算？”问得陈定安一脸盲然。 杨燮堂趁机道：“张司令受国民政府委派，手下聚集了陕南的各路精英，正在攻打安康城。一旦城破，张司令就是安康王，到那时，陈司令如果再想兵犯安康，恐怕不是从前了。一旦形成这个局面，陈司令偏安于岚皋一隅，就要看张司令的脸色了。张司令卧塌之侧，企容他人酣睡？凭国民革命军实力，岚皋弹丸之地，恐怕也只能任人宰割了，请陈司令深思之”。 陈定安双手抹了一下面颊，道：“容我想想”。稍倾，对杨燮堂道：“先生所言及是，只是我今兵陷全胜寨，及时抽身不得，还请方副官向张司令申明原委，待全胜寨事毕，当前来帐前听令”。 杨燮堂道：“陈司令仍然心有介蒂，当今时势，国民政府必将取得全胜，一统天下。黎明之时，机遇稍纵即逝。常言道，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陈司令不要犯一寨而忘大业，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坐失继续壮大之机遇”。 陈定安被杨燮堂说得没了言语，沉思一阵后，答应道：“张司令美意鄙人心领了，当此国家用人之时，陈某人甘愿作出贡献。抽出兵力协助张司令围攻安康城，聊表陈某人之诚意。请转告张司令，派出之兵，尽可任由调遗。不过，收编之事，容后再议如何？” 方副官立正敬礼道：“陈司令大义凛然，小子敬佩之致。公务事急，请陈司令即刻发兵，以免张司令久望，咱们安康见”，“咱们安康见”。 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如果你想跟作者探讨《风啸秦巴》请加扣扣：27244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