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与匪为伍
李凤山的这一声惨叫传得很远，尤其在这寂静的夜里。乱坟岗子里传来的声音，自然是孤魂野鬼，何况这里本来就远离村庄。估计也没有什么人听到。 有三个夜行的人都听到了这一声惨叫，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有两匹马从乱坟岗子呼啸而出。 “狗子哥，我们过去看看？”一个人问。 “走，过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三个人来到了乱坟岗子。他们很快找到了刚才发出惨叫的那个人。这个场景在月光下看起来还是让人不明所以。一个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手背在后面。到跟前一看，嘴里是血，下身也都是血。奇怪的是对面的一截土墙上，插着一根木杠，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被叫做狗子的人试了试鼻息，说还活着，送到山上去吧。 李凤山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天。他的记忆里恍惚那致命的一击，痛彻心扉。他好像跟着阴府的牛头马面，一会儿过桥一会儿上山，他想睁开眼睛，但剧痛又让他马上失去了知觉。 孙先生看着眼前的这个病人，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身上这么多的血。他脱去了他的上衣，除了有一道鞭痕外，再无其他伤，显然身上的血不是由此而来。当孙先生为他脱裤子的时候，这个人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闷哼。他才看到，这个人的下身已经是血rou模糊了。大当家的站在边上看着。问他，你看这个人能治吗？孙先生摇摇头说，能保住命都不错了，这是什么人下这么狠毒的手段，还不如杀了给个痛快。那个地方都叫命根子，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孙先生每天用草药为他清洗着伤处，大当家的每天都来看看。第四天的时候，孙先生告诉大当家的，说是性命倒无大碍，但有一个蛋已经废了，这个人估计以后做不得男人了。大当家的说，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下这个毒手？孙先生说在这个地方下手，八成是因为女人吧。 第五六天的时候，李凤山睁开了眼睛。这是什么地方？好像是一个很大的山洞，弥漫着点燃松明的味道，好几只大海碗里都点着灯。一个年轻人趴在他脸上，看到他醒了，一个劲地喊：“孙先生，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一会儿功夫，几个人就来到李凤山躺着的地方。一个人示意他不要乱动，他刚才试图起身，但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脸上都笼罩上了痛苦的颜色。那个看着像首领的人，坐在了他的炕边。这个人膀大腰圆，胡子拉茬，给人的感觉就是个草莽英雄。李凤山第一个感觉就是，《水浒传》中的李逵可能就是这个长相吧？ “李逵”告诉李凤山，这里叫鹰嘴洼，他是这里的大当家，人称“黑子”。他指着边上那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干瘦的中年人说，这是我们这里的先生，孙先生，就是他救了你的命！李凤山朝他点点头，表示谢过了救命之恩。他现在不能动，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大当家又指着后面一个精瘦的汉子说，这是山上的二当家，马德谦。汉子朝他点点头，李凤山看到这个人的眼睛似乎透着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东西。 小月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兴奋的人了。虽然父母都把她骂得很凶，毕竟自己做了让他们很没脸的事情。但是父亲毕竟是一个开明的人，他这些天一边积极地和金家周旋，让媒人给金家把他的意思带到，说是小女月前几天身体不舒服，到中医堂看了一下，说是有隐疾，实在是不方便成婚，起码三年内不行，就怕耽误了金家公子。虽然说媒人和金家都对这个说辞半信半疑，但也实在找不到孟家悔婚的任何理由。何况以孟福的人品和威望也不会做出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事情。最后两个准亲家在媒人的见证下，解除了婚约，付给孟家的所有聘礼全部退回，孟老爷为了表示亏欠，额外补偿的又让金家给送了回来，说是亲戚没成仁义还在，一时间在镇上传为佳话。 以孟老爷夫妇的意思，回头把小月偷偷嫁出去算了，让她和李凤山改名换姓到别的地方生活去。可是，现在明摆着小月已经怀孕了，李凤山却不见了。 孟老爷先是让管家派最可靠的人到李凤山家暗访。得到的消息都是家道殷实，人品厚道。老两口听到这个消息倒也满意，没想到自己的宝贝丫头眼光倒是挺好，相中了一个如此好的家庭和年轻人。可是李凤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好几个月都没有任何音讯，这一下一家人都急了。 老夫人和两个儿媳都骂这个李凤山始乱终弃，说等找到他以后非狠狠收拾他一顿。两个哥哥都没有说什么，人找不到说什么都是空的。虽然都没有发言，但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大哥是为人稳重，言行谨慎，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尽量少发表意见。二哥自然是心中有鬼，又不能明言，所以只能是这样装聋作哑。 他在两天后一个人又去了砂梁坡。他用来行刑的那根杠子还插在那里，地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一切都在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段血腥的往事。他把那根杠子取了下来，他想那个画师可能已经死里逃生了吧？反正他自己作孽，总得受到惩罚不是？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至于那个二楞子，他给了许多好处，嘴是让彻底封死了。 少夫人很惊讶他回来并没有找她偷偷放走人的麻烦。只说是那个人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今天要是捉住他，一定剥了他的皮！所以她也就相信了那个画师是真的逃走了，没有让孟凯虎这个混世魔王捉住就好。 孟小月的反应很是激烈，一天干呕着，直把老爷太太的老脸打得生疼。最后没有办法，孟老爷打发管家孟千秋亲自到李家走一趟，让他们尽快找到李凤山，就说孟老爷已经答应把小姐嫁给他了。出于脸面，隐瞒了孟小月已经怀孕的事情。 当这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管家的人出现在自己家里，又说到这样一件让他们没有想到的事情时，老两口的激动难以掩饰。可是家里对李凤山一向娇惯，他又爱到处乱跑给人画像，有时还挑些蔑器出去卖，但也离家最多不过二十天，像这次这么几个月的，还从来没有过。一个担心同时笼罩了李家和孟家事实上已经成了亲家的两个家族所有人的心上：李凤山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此时的李凤山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当他听到孙先生说到他有可能会雄风不再的时候，他瞬间让屈辱淹没了。一个男人以后将不再是男人，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孙先生看出了他的意思，给狗子偷偷安顿，你把这个人给我盯死了，他要是出什么意外，你以后别再给我说这个人是你救来的，他出了事，你就是杀人，知道吗？ 狗子就是那天把他救回来的那三个人之一。他们探听到附近的大财东周满成要嫁女儿，大当家派他们下山踩点，没想到路上救了他，任务没有完成。大当家的不但没有责罚他们，还夸他们救人有功，每人发了一块袁大头。 李凤山听了很是感动，对大当家的又多了几分敬畏。狗子一天陪着他到处转转，给他讲一些山上的故事。 这鹰嘴洼是个三县交界之处，反而成了三不管地界，易守难攻。现在有弟兄八十多个，十多杆枪。县大队也曾经剿过，但没打下来。平时的生活一个是靠到山下打劫一些富户，自己弟兄们也在山上种了一些田。至于这些人的来历，狗子都是避而不谈的。每次一说到大当家和孙先生，狗子都是赞不绝口，说到二当家马德谦的时候，他都会说，那个狗娘下的，还德谦呢，我呸他们家祖宗！ 李凤山伤刚有些好转的时候，大当家二当家还有孙先生和他聊了一会。主要的意思询问他的来历，还有就是什么人下了这样的毒手。出于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李凤山把自己的身份说了，什么人下的毒手也说了，但原因改成说是自己到孟家送柴火，孟家二公子说是自己偷看了女人洗澡，才给自己下了这么狠的手。 李凤山知道，自己受的伤比较奇怪，他们绝对会往女人这方面想，所以在这个谎言中也尽量往这方面靠。三个人都没有表示怀疑，也就是过了几天，二当家一个人对他说：“兄弟，别瞒哥，说实话，你把孟家的哪个女人睡了？是他家的媳妇还是姑娘？” 李凤山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不喜欢这个人，总感觉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让人反感的东西。他看李凤山没有接话，就说：“孟老二的老婆如果让老子睡一回，就是像你这么让人劁了，也值得。” 二当家不止一次地找过大当家，主要围绕着两个话题。一个就是这个李凤山在山上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办？让他入伙还是放他下山？入伙的话倒还好说，如果放他下山，就得让李家放点血出来。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李家在水磨村可是响当当的富户人家，救了他家的五公子，放点血值得！ 还有就是要求带弟兄下山洗了孟家，就冲他们把李凤山搞成今天这个样子，说明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这马上都快中秋了，总得给山上搞些硬货，弟兄们可不能光耗着，几十号子人吃马嚼的，不弄些粮草不行呀。这次大当家的吐话了，李凤山无论入伙与否，李家的主意不能打，这家人都是良善好人；至于孟家，由二当家带人下山，搞些硬货回来，也算为李凤山报仇，记住一点，不得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