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潜夜入乡
二当家的跑了。当带队的跑着进来的时候，大家的心里都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空气凝固了一般，没有人说话。大当家一口喝完了放在前面的一碗酒，使劲往地上一摔，碗茬子四处飞溅了起来。 李凤山还是坚持回家看父母一趟。有多长时间了？他已经不敢再想了。他的心里现在是五味杂陈，他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痛哭一场，让心里的苦闷能发泄出来。可惜孙先生理解错了他的意思，看他一天尽往那没有人的地方走，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跳了崖，让个狗子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一天大当家进了他的屋，后面的一个喽啰抱着一个酒坛子。大当家的自己给两个碗里倒上了酒，端起来示意他碰着喝。他端起碗一饮而尽，呛得直咳嗽。大当家的看着他，说：“你这么不行，咱们是男人。我给你说，把心里的苦埋在心里不说，是男人的本事，可是把这苦闷天天憋在心里，那就成了婆娘了。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想诚心实意邀你入伙，反正你现在也是无处可去。我山上要的是二当家，不是一个一天给我拉着个吊丧脸的婆娘！”李凤山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说：“大哥，我下山把我爹娘见上一面，回来咱给你扛枪挡炮！” 李凤山坚持下了山，大当家和孙先生给他饯行。三个人都红了眼圈。大当家端起酒碗：“兄弟，早去早回，我让这四位兄弟护送你。回去替我给老人家磕个头，咱没娘，你有福呀，兄弟！”三个人三只手握在了一起，一只有力的大手，握着两只纤弱而修长的手。 看着他们五个人骑着马下山的背影，大当家问孙先生：“接应的人安排好了吗？”孙先生回答：“都安排好了，前面已经有兄弟下去了，金水已经把他们家盯上了。”大当家说：“不让他走这一趟，心定不下来。谁没有爹娘。孟家的那个小姐找到下落了没有？”孙先生说还没有，现在孟家只剩下一个独苗，开头还在张大拿家里养了几天，现在又突然不见了。“不见了？”大当家说，这个马德谦真他妈的色胆包天，为个女人，把好好的孟家给灭了满门。 从救了李凤山到山上以后，鹰嘴洼的探子已经收集到了很多讯息。其实大当家和孙先生都已经基本知道了李凤山的底细。只是为了维护李凤山的尊严才没有说破。至于孟凯虎下的毒手，孙先生是有意要出手惩戒的，正好还可能给山上搞点粮饷。哪里知道这个人面兽心的二当家会如此歹毒。 从通缉令上来看，县府其实对李凤山是哪个山上的“三当家”的并不清楚。金水一带有四五股土匪队伍，其中以鹰嘴洼势力最大。野雀沟的周魁有意和他们并山，大当家说等李凤山回山再说吧。 李凤山五个人趁天黑到了村外。天快黑透了，李凤山才摸进了村子。来的时候他们都是拿着快枪，李凤山没带枪，他不会使。 看到了自家的大门楼，他突然就忍不住流下了泪。他不敢敲门，顺着墙拐角往上爬。他从小调皮，这点本事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上面的一块砖松动了，不小心给蹬到了地上。他心里一慌，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才跳了下去。 进了自家的四合院，他两腿直打颤。爹，妈！儿子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给心疼自己的父母去说，他的眼泪已经流过了面颊。 母亲还没有睡着。她这个样子已经有半年多了。想着自己的凤山娃，咋就没有音讯了呢？天下太平呢，凤山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等着等着，她一天就想着我凤山娃有一天会轻轻抠着窗户，和以前调皮了在外面胡逛了几天回来一样，说：妈，我饿。她就疼爱地拍打着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小儿子，给她擀他最爱吃的长面......突然有一天，好多背着长枪的大兵进了院子，说是要抓灭了孟家满门的匪首李凤山！ 我的儿啊！你怎么会杀人？你连只鸡都没杀过呀！你走以后，孟家老爷还打发人来，要和咱家结亲！欢喜地我和你爹几晚上都没有睡好！儿啊，你怎么又会杀了他们全家，妈不信，妈不信！你是死是活给妈托个梦也好呀！ 老太太一天心里就这样想着，慢慢嘴里念叨着，她已经渐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几个儿子儿媳都来劝她，说凤山肯定是让人冤枉的，他会回来的。几个儿子还跪在他的面前，都有了孙子的大儿子劝她想开些，说：妈，凤山不在还有我们呢！她一下子哭出了声：妈就是养了十个儿，都不嫌多，哪个不顺当妈都心疼，各是各的念想嘞！倒是老太爷坚强，说我不相信是我儿凤山干的，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是他做的，那就杀人偿命，我老李杀了一个儿子，还有四个儿子给我支应门户！ 老太太听到了叫妈的声音，是从窗户外面传来的。她推了推老太爷，老太爷没有反应。她又听到了一声，这一声真真地，是凤山娃的声音。她激动地使劲推老太爷：你个老东西睡死了哎，凤山娃回来了。凤山娃，妈给你开门！ 凤山娃跪在爹的炕头前。老父亲嘴里骂着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这到底是咋地一回事，怎么不死到外头去，到家里干嘛来了？嘴里说得很硬气，还是让老婆子给儿子弄些吃的。李凤山一边吃，一边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没有敢说孟凯虎给他下的毒手，只说是吊着打了一顿，自己就跑了。至于一直没有下山来看他们，就是因为害怕金水县府和镇上都在抓他，所以没敢来。 老太太一听，说既然咱没有做那杀人的事情，明天你和你大哥到上面去说清楚，早些回家来，把孟家小姐接到家里来，好好过日子。李凤山知道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嘴里就敷衍着。这时候外面就听到很大的声响，好像是好多人在跑动的声音。三个人都禁了声，老太太的脸变得苍白。 徐三娃今晚的手气真背，摇骰子输了个精光。一想到这身无分文的明天还咋在赌场上混呢，就寻思着到谁家看能不能顺手牵羊弄点东西出来。这正瞎琢磨着，就看到有一个人在往李老汉家墙上爬。刚开头他以为是个贼，仗着人头熟，他认出来了这是李凤山。妈呀，老子一不信神二不信鬼，这老天爷咋知道我身上没有了光阴？这不就是一个长腿的大钱串子在眼前放着吗？ 李凤山做下的案子现在是金水最大的新闻，虽然好多人都对这件事情抱有怀疑态度，但报告线索就是一千块大洋，捉住就是两千块大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现在到镇上县上报信肯定来不及了，但他有他的办法，找保长！ 担任护卫的四个兄弟在村外守着，他们想着如果有人报信肯定要从这里往出跑，收拾了就是了。一个村里能有什么人又能把李凤山怎么样？何况这深更半夜的人又发现不了。说好的时间李凤山还没有出来，他们也慌了。 李凤山说好的，见了父母一面就走，哪里想到门环被人扣得山响，已经有翻墙跳进院子的声音。家里人都乱了，别的屋子的人都起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保长带着一帮人进来就搜，有几个人还背着枪。他们也不和李家人啰嗦，李凤山从墙头一跳下去，就让人给捉了。 此时的李凤山已经被五花大绑，李家人哭着往上扑，都让他们给挡回了。他们倒也客气，毕竟一个地方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说是凤山做下的事你们也清楚，我们把他交到县上，有什么冤屈自己说去。 他们不敢怠慢，押着李凤山准备连夜往县城走。马车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上路。 一阵马蹄声，就听着马上的人拿着枪高声喊着：把人留下，不然今晚参与的人全家一个不留！保长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一看也才四个人，心里就没有那么紧张了，招呼手下：把这些土匪都给抓了，县府给的赏金更多。背枪的人刚准备有所动作，叭的一声枪响，那人已经让土匪击中脑袋，扑通倒在地上。土匪又在大声喊话，背枪的全部把枪放在地上，爷的枪不是吃素的，一枪一个！我们山上的弟兄都来了，再不把人给我放了，我们就屠村！ 他们的话不是拿来吓人的，所有人都听见，又是一阵的马蹄声响，很多人冲着他们来了。不用说，是鹰嘴洼的接应队伍到了。 大当家和孙先生估计到了，李凤山下山看望父母十分凶险。孙先生本来还想下死力阻拦，大当家制止了他。他说李凤山只有此次下山见了父母后，才能上山死心塌地当这个二当家；如果不见的话，他心里总有牵绊。多派人手，一定要保护好他！ 后面来的接应队伍，就连前面护卫的四个人都不知道。枪声一响，他们知道出事了，这才进了村。从此以后，李凤山是鹰嘴洼山二当家的这事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怀疑，有的人就强调，李凤山人家是二当家，不是以前传的三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