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针锋相对
继羽一路小跑到了小凤家门口，使劲咳了一声。 小凤正在家里坐着，百无聊赖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到继羽家去，别人谁去都好说，唯有她，真的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出现在人们的眼里。 这一声咳嗽她太熟悉了，他来了！ 继羽出现在了她的门口，他笑着，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着憨厚的笑容。 当她跟在继羽后面往肖家走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人们那羡慕的目光。前面的少年让她幸福和感动，她知道，今天他来找自己，无疑是向村人们传递着一个信息，她程小凤和肖家的关系是不同寻常的，她是让肖家大学生专门请到家里去的！ 肖家的院子里到处是人，比那些大家族办红白喜事时候来的人都多。 这是范家川历史上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县上的状元！这可是中国最好的大学呢，那些村妇的嘴里已经把“孵蛋”两个字都说得很顺溜了。 只有不多的几户人家没有来人，范老四就没有来，可是院子里最活跃的人却是他的后儿子蒋小拴。他正和一群半大孩子掰起一条腿玩“斗鸡”，声音大的让大人们往外赶了好几次。 院子里还很亮，屋子里都还没有掌灯。前任林书记和沈先生陪着肖子铭坐着，大家都看着小凤跟着继羽进了院门。 村人们都是吃过晚饭才来的，真正还没有吃饭的只有肖家几个人。小凤进了厨房帮着做饭，继羽往上房端饭。 改莲对小凤比以前客气多了，但也让小凤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隔膜。有一个婆娘就开玩笑说，哎哟，这把小凤都提前请来了？继羽的事情说成都成了哎！ 改莲笑盈盈地说：“看你婶说的这话，我们家一直把小凤当自己女儿看着呢！她妈不在了，这以后呀，我还要看着把她嫁个好女婿，继羽就和弟弟一样，风风光光把小凤嫁出去。” 小凤搁在碗边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她不自然地向着那个婆娘笑了一下，把饭端到了上房里。 门台上到处坐着人，能听到他们在议论着小凤的名字，有的人就开起小凤的玩笑来：“小凤呀，你可是嫁给了状元哎，有眼光呀！” 小凤僵硬地向人们挤着笑容，把饭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她看到了林之轩欣慰的目光。 他怎么能不高兴呢？这是自己的骨rou，有了一个好的归宿，他真的感到心安了。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肖子铭的人品不会亏了小凤的。 他相信肖子铭的儿子，这是一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沉稳内敛，对人礼貌，在他心中，这是多好的一个女婿，可惜，他们都不可能把自己叫一声丈人爹的！ 肖子铭请他们吃饭，他们都摆手说吃过了。改莲出来进去地忙着和人们说话，这一天将是这个家庭最激动的时刻。 小凤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个地方才合适，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个时候有人悄悄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是合作。 继羽在边上站着，指使着小合作叫她。站在他的边上，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边上的少年与自己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她如果不要考什么大学该有多好！她的出身不好，可是肖家爸是多好的一个人，他会让继羽娶她的，一定会的！ 上房的话题已经说到了小凤，提起这个话题的人是沈先生。他开门见山地问肖子铭，对小凤和继羽的事情是怎么考虑的。 肖子铭没有一点犹豫，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后，说这个问题再不用多想，现在把继羽叫来，让他说话。如果他同意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继羽和小凤的手已经偷偷拉在了一起。院子里面已经带了夜色，上房里也掌上灯了。 水寒过来让继羽到上房，爹有事叫他。 上房里正面坐着林之轩，两边坐着肖子铭和沈先生。这个阵势看着有点正式，继羽突然感觉到有些紧张，隐隐预感到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肖子铭问他，继羽呀，你上了大学，小凤怎么办？ 上房门口的嘈杂的声音突然没有了，人们都认真地等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爹，沈先生，林先生，我去上大学，回来就娶小凤！” 小凤也在外面站着，她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继羽！她又一次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幸福感占据了整个身体。 好！沈先生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肖子铭说：“那好，在继羽上大学走之前，我给他们两个正式定亲！” “他爹！”改莲从门口进来了，虽然不太高兴，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拿捏的很到位。“他爹呀，年轻人之间的这种事，还是等咱继羽上完大学出来再说吧，急着这么定了，以后把人家孩子耽误了咋办呢？” 肖子铭说：“正因为怕把小凤耽误了，这不才在大家面前给女子一个交待么，对不对？” 院子里的人都附和着肖子铭的话，好多人都在赞叹着，这个外乡人能在范家川站稳脚根，人家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一个人品么！ 改莲今天是寸步不让，她说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好好想一下，不能误了人家小凤姑娘不是？ 这个时候就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了，在这个问题上，肖子铭两口子的态度是不同的，更确切点说，是完全对立的。 林之轩起来打了圆场，说今天大家就是来给咱范家川的状元，不，是给金沿县的状元祝贺来的，别的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沈先生和林之轩起身往出走，人们都跟着走，今天的热闹已经宣告结束，明天又将是一个繁忙的日子。 小凤领着合作回家的时候，合作问她，小凤姐，你还会给我当嫂子吗？小凤看着她那期待的眼神，强忍着泪水说，姐不知道..... 屋子里就剩下了肖子铭两口子和两个儿子。没有人说话，肖子铭蹲在炕沿上抽着烟袋，与往日不同的是，他抽烟发出很大的叭嗒叭嗒的声音，家里人都明白，他只有在心里有事时，才会这样的。 继羽清楚地记得，爹在他上小学的时候，曾经有几天，都是这样的，那种声音让他感到恐怖。也就是那一年，爹把他送到了学校，摸着他的头，走了那么远，一回头，爹还站在原处！爹送他上学这也是唯一的一次。 爹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尊重的人，他在心里以爹为榜样，要当爹那样的一个男人。爹为什么把烟抽得这么响？一定是为了小凤和自己的事，一定是！ 改莲也听出了男人今天的抽烟声。那一年，公安局进驻了范家川，追查马德谦被杀的案子，他就是这样，能抽半夜的烟，那个声音让人听着都心碎。 可是自己能让步吗？不能！一个地主家的孩子，能配得上我的儿子吗？他是要做大事的，是金沿县的状元！戏里的状元谁都知道，那是要到皇上跟前做事的！ 水寒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多，但他也感觉到了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咋了？小凤姐嫁给大哥不对吗？我们八大兄弟在后面都把小凤姐称我嫂子呢！ 水寒在村子里有一帮子小兄弟，他们学着小人书中的样子，也搞了一个八大兄弟，跪在地上磕头拜了把子。他虽然年龄在里面不算大的，但当了大哥，怎么着，大家选的，只有水寒当老大，大家才服。 改莲最后还是先开了口，她知道自己再不张口的话，男人估计能抽一晚上的烟。 “继羽呀，妈也是为你好，等你出来也不迟呀，你在大学主要是学习，小凤在这几年里要是有合适的人家，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吧？” 继羽也不是很明白mama怎么突然对小凤和自己的事变化这么大，但还是认真地解释着，他和爹的态度一样，还是把这件事先定了吧。 母子两个的争执慢慢地变得激烈了起来，水寒不能插话，突然感觉mama很讨厌，为什么要把小凤姐说得那么不好，以前夸的时候不也是你吗？ 改莲的家教是很严的，三个孩子都很害怕，比起爹来，他们还是更喜欢爹一些的。 肖子铭态度不变，坚持要在继羽上大学之前，把他们的事定下来，向程家正式提亲！ 母子的争论已经结束，变成了夫妻之间的辩论。改莲说着说着，眼泪都流了下来，我都是为了儿子好，你到底还是不替儿子着想，只是想着你的脸面！ 这是改莲吗？这还是那个和自己生死相依的女人吗？儿子的地位一变，就变了，那个说的好好的，要把小凤娶进门的改莲哪里去了？ 辩论不了了之，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个儿子回他们的屋子睡觉去了，肖子铭还蹲在炕沿上。 今天没有来的人都是谁？肖子铭在心里一户一户算着。他有这个本事，村子里的一户一户都在他脑子里装着。 范老四没有来，他肯定不来；范老大和他的儿子.....一个一个的面容都从他脑子里浮现出来，他在心里想着他们没有来的原因。 程盛泉没有来！他竟然也没有来！范新岁倒是来了，这个孩子憨厚呀，他几次看到他在那里高兴地和别人说着“孵蛋”大学是个好大学。 程盛泉为什么没有来？在范家川，也只有程盛泉和沈先生是洞察一切的。他没有来，是不是因为他就知道，小凤和继羽的事情成不了？那可是他的亲侄女，也是他们程家唯一的后代！ 他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炕上的女人，他知道，这个女人也没有睡着。这一夜，估计除了他们两口子，继羽和小凤应该也是一夜难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