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何谓清白
邱老二不识字，最后在审讯记录上只能摁个手印。负责审判的警察说，真想亲手掐死这个狗日的。 在一开始排查案子的时候，条沟村邻近的几个村子都来过警察，他们都是以了解各村治安的名义来的，所以大家也没有当回事，如实汇报就是了。 范家川当时负责接待警察的是大队长范新科，肖书记说他还有事，和警察打了个照面就走了。警察们问了一下某一天都有谁离开过大队，范新科把各小队队长问了一下后，给警察写了一个名单。 邱老二的卷宗送到了公安局长的案头，王局长气得拍了桌子。说这样的人杀十次都不解恨，竟然祸害了十几名妇女，材料往上报，杀！ 材料以最快的速度报到了县上和地区。地区的态度很明确，杀！ 邱老二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倒并不害怕。他被砸上了手铐脚镣，警察们的目光都能吃了他。 县上的意思这种案件比较特殊，所有被交待出来的受害者不用落实，那样对社会和家庭的冲击太大了。那个已经被救下来的小媳妇不是第二次又死了吗？ 条沟村的那个小媳妇本来已经被救下来了，就是因为外面人都听到了风声而导致的。 当那个耿直的男人报了案后，他给自己的女人说，这是坏人干的，不怪你。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有一天男人不在的时候，那个平时把她当女儿看的婆婆却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说是像她这样的货还不如死了去，败坏门风。她在屋子里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都在想着婆婆还是关心自己呢，那个老太太说的是：涝坝又没有加个盖盖，走两步就到了。 苗县长在会议上说，这就是这种事情对家庭的影响，一条人命呀！邱老二被枪毙的那一天，押解的警察和部队上的人都受了水，好多人的衣服上都被扔上了烂菜叶子。 到底有多少被祸害的女人？这个数字官方并没有公布，但是正因如此，才让民间演说家有了更广阔的空间。这些女人到底都是哪里人？她们到底是谁并没有因为邱老二的伏法而烟消云散。 小凤那晚的遭遇却是一步步清晰了起来。其实在那天晚上小凤回到家的时候，她就发现，她在邮局拿回来的三份继羽的来信只有两封了。 还有一封丢到哪了？这个念头出现以后，第一个地方就想到了那个沙窑。肯定丢到那里了，那个男人把自己拖着走的时候，掉到地上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想法让她很害怕，那封信不管谁拾到都会知道范家川这个地方。紧张了几天以后，她又在心里自我安慰：那个男人谁也不知道是哪个，捡到一封信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她当然不知道那个邱老二是个惯犯，更不知道已经间接逼死了人命。当那封信由一个当地的村民捡到以后，又在自己家里放了几天后，因为公安在条沟村彻查邱老二的时候，他才记得在公安说的那个地方捡到过一封信，就交了上来。 信还没有开封，那个村民倒还知道，不是自己的信件是不能看的。这封信让公安给拿走了，但关于这封信的故事却传开了。 乡上经常把各大队的领导叫去开会，条沟村的大队长把这件事告诉了范家川的范大队长。 范大队长回来又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老婆，虽然是千叮咛万嘱咐，可是如此好的故事不广为传播，也是埋没了大队长老婆的一张好嘴。 所有的故事传播都是绕着和程小凤有关系的人走着的，但即使这样，最后还是大家都知道了。 小凤已经感觉到了大家对她的指指点点，但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其实对于她而言，自从mama死了以后，指指点点的眼神和手指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 改莲听到这个消息纯属意外。什么？前些日子县上被枪毙的大流氓案子里竟然还有程小凤？丢的信就是继羽写给我们的？ 日子什么都对上了，还有人们传说中那些天小凤的脸上好像就是有浮肿的。 当她把这些听来的东西给肖子铭说的时候，肖子铭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苦命的娃娃！肖子铭在心里哀叹着。什么倒霉事怎么都让你赶上了呀？ 改莲用她自己的方式把小凤关心了一下，同时也巧妙地终结了小凤和继羽的关系。一个如此出身的农村女子，又让坏人给祸害了，现在就是我家继羽娶你，你还能嫁吗？ 改莲并没有一个人到程小凤的院子里去，她把合作安顿着在自己家里写作业，说让你哥哥给你把有些教着做一下，别让老师净给打些红叉回来。 她叫上了解放妈，说是小凤都成了这个样子，我再不去关心她，这孩子以后咋办？解放妈就说，继羽他妈呀，你的心真好，这个时候我才看出来，你才是范家川心最好的人。 她们的到来让小凤很有些意外的同时也很感动。改莲抓着小凤的手，说小凤呀，你受苦了，都怪莲婶婶不好，没有把你照顾好，实在是对不起你的两个mama呀！ 那一刻小凤的心融化了，熟悉的莲婶婶又回来了！她真想扑到莲婶婶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说莲婶婶，我没事，当时就是让人家打了几拳，后来有三个人提着铁锹过来，给吓跑了。 改莲并没有听她解释，只是一个劲地自顾自哭着，说是一个女孩子的清白都让这个畜生给毁了，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小凤这是听明白了，村人们把自己传着根本不是那回事。改莲还是拉着她的手说，你就是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我和你肖家爸给继羽说，让他不要嫌，咱小凤可怜，谁也不想摊上这种事，对不？ “嫌我什么？我怎么了？”小凤在心里反问着。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可敬的改莲婶子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至于自己是不是清白，她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即使清白了又能如何，这件事只不过是她更好地能加以利用罢了。 当她想到这一层的时候，脸上就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好看的嘴唇微微上翘，把你该说的都说完走吧，我宁愿自己是个傻子。 解放妈是个老实人，陪着改莲哭的同时，还在想改莲人家真是大人大量，这个时候还想着让继羽娶小凤，实在是让人感动呢！ 小凤明确说了自己配不上继羽，莲婶婶您给他带个话，怎么说你们家有识文断字的，比我会写。可我是干净的，脏水别往我身上泼。 改莲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又用手去抓小凤手的时候，小凤躲开了。改莲起来的时候说，合作的作业经常做错，我想让她到我屋里睡，水寒给她教一下可能好些。 解放妈说就是的，我看到那个本子上好几个红叉。小凤笑了一下说，让水寒给合作教一下肯定好，婶，那是合作的小被子，您走的时候给拿上。 小凤呆呆地坐在小屋的炕沿上，感觉到自己整个没有了头绪。看着原来放合作小被子的地方现在空了，她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 合作在她心里是一种标志一种象征。只要她还在这里待一天，她就感觉自己和肖家人有关系，和继羽有关系。今天莲婶婶把合作都叫走，最后的念想也断了。 这个可怜的姑娘趴在炕沿上，渐渐地变成了号哭。等到门前一暗的时候，她才发现，因为自已只顾了自己伤心，进来了人都不知道。 门口的人是新岁，他在院子里听到了她的哭声才到了门口。 他也听到了那个消息，内心是崩溃的。他真想拿起刀，把那个可恶的流氓剁成一堆rou泥！自己心目中最最美好和神圣的东西就这样被一个畜生给毁了！ 他每天都在观察着小凤，却发现她并没有太多的伤心，只是有时候会发呆。他多次在后面偷偷盯着小凤，就怕她出了意外。 他的mama在家里也为程小凤可惜，但总会说一句那个流氓为什么偏偏会盯上她都是她走路像个sao狐子！ 他因为这个话题和mama大吵了一架，女孩子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够伤心的了，哪里还忍心再说这些心口子扎刀子的话！ 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也不知道自己来了还能说什么。 那一天如果自己能把她等一下多好！新岁的自责让他一晚一晚地睡不好觉。这个纯朴的小伙子把小凤的遭遇责任很大程度地归结为自己身上。 “你来干什么？”小凤问他。 “小凤你想开点，你是个好女子，啥事都会过去的，你也不要想那么坏，日子还长着呢。” 新岁说的这些话，都是他爹程盛泉被抓了那些年，人们劝他妈的，他记下了。 小凤坐了起来，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她也没有招呼新岁坐，新岁自己进来坐在了炕沿上。 “你让我怎么想开点？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小凤问他。 新岁舔了舔嘴唇说：“知道，他们都是瞎说的，那个邱老二交待说有两个他也没有糟蹋得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小凤心里一阵感动，但嘴上却说：“我也不想瞒你，我也被...那个流氓给祸害了。你光说让我想开些，我一个没有出嫁的女子，以后咋办？能嫁出去吗？还是学条沟村的那个小媳妇，去死？” 她逼视着这个小伙子，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好像在报复了什么人一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