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再起波澜
林转转回到范家川参加劳动了。看到的人都问林先生,说她不去药房抓药了吗? 林先生倒也坦诚,说是公社那边出了一点问题,转转也年龄大了,我就让她回来了,一方面可以照顾我,另一方面找个婆家,总不能这么养成老姑娘吧? 转转正常参加劳动,吃苦倒是没得说。她有闲空去了两回小凤家,她也看得出小凤的婆婆对她客气的背后,似乎并不欢迎她。 她于是不再去小凤家,有空了在家做做针线活。林先生反而再不催促她,他现在也想通了,只要那个王书记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不当书记了,只要转转愿意,他就同意把转转嫁给他,只要儿女愿意,日子再怎么也没有弹嫌的地方。 王书记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对他扣的帽子并不大,批评教育了一下,又送到地区参加了一个什么学习班,只是公社书记的职务给免了。 他依然回到公社去上班,大多数的人都还是很尊重他,人们不再叫他王书记,都叫他老王。 新的公社书记是从外面调来的,人们传说中呼声很高的几个公社的领导,却都靠了边。 老王在一个休息的日子,借了一辆自行车,车把子挂着买的礼物,又一次来到了范家川。 这个时候已经是农闲了,人们都回家比较早。林先生父女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老王站在门口的篱笆前望着他们笑。 转转一把扔了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根本不在意人们的目光,奔跑着向着那个男人跑去。 跑到跟前却又猛地站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手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 她抓住自行车的车头,说你还真买这么多的东西呀,想收卖我爹是吧? 看着面前这个许是因为奔跑许是因为激动,脸都红扑扑的女孩子,王志成的心都醉了。 林先生看着女孩那激动的样子,笑着对王志成说,进屋吧,让转转给咱们做饭。 两个年龄差不了多少的男人就蹲在门台上抽着烟。他们虽然言语不多,但这次的谈话却是和谐的,愉快的。 王志成是幸运的,本来反映他的问题就不是多严重,他这次遇到的事情可以说,成也是白,败也是白。 白宪魁书记本来是想借这件事把他王书记收到麾下的,同时也多少可以抓一些王志成的把柄。 可是他失算了。王志成自始至终没有把苗树江说过一个不字。 他一直坚持一个观点,那就是苗树江对他只是工作中的上下级之间的正常范畴,绝对没有个人恩怨。 白宪魁想了很久。最后他决定以县委的名义把王志成保下来,但是公社书记再不能让他当了,任何时候他这个县委书记得有绝对的权威和威信。 苗树江再没有回到金沿县来。对于这个人,白宪魁书记有他的打算。 他的亲信组织了大量的有关苗县长的材料,再加上秀才们的润色和完善,他的罪名越来越大,已经被押往河西监狱服刑了。 县水泥厂厂长范志和也正因为此刻有高度的政治天线,而进入了白书记的视线。 当县委办把范老五的档案调到办公室案头的时候,消息人士都说,这下子范厂长要走鸿运了。 范老五其实并没有反映出苗县长有什么工作和生活中的问题,那些东西已经整理出来的材料中都有。 可是白书记认为,这是个态度问题。尤其当他听到一些关于范老五的传言后,他有一种感觉,此人可以重用,因为从他在苗树江出事以后马上改换门庭来说,他没有什么道德底线。 林先生已经按照农村的风俗,请人择定了日子,只等到明年开春了,就把转转给嫁过去。 范家川的人们一边在笑话林家转转嫁了一个二婚头的同时,又在佩服这个女子的本事,认准了一个男人就要嫁,这也是林家女子值得人夸赞的地方呢! 林转转的故事激励着沈照琴,终于有一天,她在路上堵住了肖家老二,她只想问一句,你到底咋想的,是让我也在家成老姑娘吗? 肖家老二在她面前竟然有些紧张,这倒让沈照琴觉得挺好玩的。 没有办法,她就是喜欢这个小伙子。甚至连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烟叶子味道,都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水寒也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子,但他无法给他一个承诺。至今为止,他根本没有在任何一个生活中的女子面前有过书中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又如何与她过一辈子? 好在解放及时出现,给他解了围。当解放和水寒两个人往家走的时候,解放说,水寒呀,这个女子好着呢么,你娶了算了,你都十八了。 水寒笑笑说,再等等吧,我想去当兵,明年我周岁就十八了,能当兵了。 解放说你要是去当兵,我也去。到外面看看世面回来娶媳妇。水寒说你既然那么急着娶媳妇,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到当兵上?等我回来,你的孩子都几岁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往家走着,就见到前面离开的沈照琴又追了上来,老远就喊:“水寒,你站一下,我爹出事了。” 沈先生是今天下午被工作组弄到村部的。他在路上走着,就见到一群人往他这个方向跑来了。沈先生看到最前面跑着范新甲。 那群人有七八个,有一个手里还提着麻绳。他们过来后,一个干部模样的人问:“你是沈得文?” 沈先生点了点头,他们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本来想捆他,后面一个小伙子说不要捆了,带到村部就行了。 沈先生听出来了那个人的声音,他是自己以前的一个学生,六子的侄子。 范家川的空气陡然紧张了起来,就连肖子铭都没有想到,好几年没有听到的阶级斗争又开始了。 县上派来了工作组,公社和村上都有专人参加。村上参加的人都属于社教工作人员,工分以满分计的。 范新甲是他哥推荐的,自然没有问题。六子的那个侄儿脑子活,也被选中了。有人点名说让肖书记的儿子肖水寒也参加进来,肖子铭坚决不同意。 只要是运动就要整人,这是肖子铭一贯的认识。他不希望充满野性的水寒在这种运动中沦为一个打人机器,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这帮县上来的工作组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竟然在没有和村部的干部们见面之前,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把范家川人的底细摸得很清楚。 名单基本是他们列出来的。在肖子铭的印象中,这次的活动主要是清理一些村务之类的问题,可是他们传达的却是包括阶级斗争。 沈先生的三青团问题,沈照禄历史上的土匪嫌疑;马德谦案的真凶是谁?那个离奇失踪的范志信到底去了哪里?程盛泉家的浮财到底藏在了哪里? 这些都包括在他们这次工作的内容当中。肖子铭从范新科脸上压抑不住的神情看得出,这些事情他是知情的,最起码知道大部分。 这个判断让他高度紧张,他意识到了,在范家川这个地方,有的人已经把刀磨得锃亮,而这些可能被砍到脖子的人们,却竟然对形势一无所知! 似乎人们对整人有一种特殊的爱好,所以当把纪律和一切能给村部干部们宣布后,新成员们马上到位,他们在成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地把沈先生给抓了。 沈得文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他们当成了“练手”对象。当沈照琴看到爹被一帮人带到村部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能帮忙的人竟然是肖水寒而不是自己的哥哥们。 沈先生被带到了村部,他们已经把村部布置成了一个审判室。对他开门见山就一个问题,把你的三青团交待清楚,为什么要反对新中国? 沈先生为他们的无知感到可笑。关于这个三青团的问题,他已经向各种“上面”解释了好多遍。 我反对新中国?你们以为我是谁呀?我怎么知道以后有个新中国?至于三青团,那也是当时一个中学中的青年学生组织,只是后来性质变了,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人给填的表,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那张表。 可是在县上的某份资料中就偏偏存在着这份表。这因为这份可恶的表格,沈先生知道自己这辈子不知道要因为它吃多少次亏。 他的解释是苍白的,或者说,他们只是想拿这当个由头,无论他怎么说,最后的结局都是吃苦头。 他的脸上挨了一拳,嘴里还骂着让你不老实。他感觉嘴里有一股热热而又咸咸的味道,应该是嘴里出血了。 他看清了,那个人是范新甲。这个头脑简单的年轻人,总算找了一个由头把这个沈先生给整治了一回,虽然说,他也曾经当过沈先生的学生。 范家川的运动从这个时候就算正式开始了,沈先生被要求从明天开始,到学校接受群众批斗。 同时被通知的人还有程盛泉和沈照禄。沈照禄脸色气得铁青,一言不发地把一把菜刀磨得锋利。这个坚强的汉子当他看到自己的两个孙子敏政和敏聪时,却又把那把刀扔到了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把两个孙子搂住后,哇哇大哭。 这到底又是怎么了?人们都在惊恐地互相询问着。人们只能知道的是,好像只能说好像,上面,有人指着蓝天说,是上面出了问题,没听说吗?从公社传达来的文件上说,有人想让咱们国家变色呢! 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呢!人们愤愤不平了起来,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再闹腾想让国家变色,那得那好整治整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