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继羽探亲
省委秘书长徐凯坐着专车在去往河西的路上，他用手揉着太阳xue，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去能不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作为一个省委秘书长，常委，此时的他也知道，其实自己就坐在一个火山上，不要说左右别人的命运，就是自己，说不上哪一天就会让这火山吞噬。 他已经知道有人在省委给他贴了大字报，说他是“保皇派”。 他苦笑一声，他有别的选择吗？服从是他的天职，为人民服务是他的宗旨，可是现在人民在哪里，他也无法搞清楚现在这场运动的动向。 在多少个夜晚，他站在阳台上抽着烟，好几次烟烧到手指才让他惊醒。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右派？他不明白。更让他不明白的是，省上的一把手施行的政策便是，严厉打击这些所谓的右派，河西监狱已经人满为患了。 他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从思想上他是不认可的，为民请命有错吗？全省有多少人饿死，又有多少人外出逃荒，可是，这些省上都不让说！ 这次去河西监狱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呢？他不知道。都说自己是“保皇派”，这皇自然指的是省委老大了。 平心而论，省委书记对他是赏识的。他一直以这个军人出身的领导为榜样，并在工作中处处学习他。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想当然地认为他是“保皇派”。 他对省委老大的崇敬止于不久前。当省委副书记被打倒后，他明白，真正的战斗才打响了。 省委大院的人们很快便成了两派，从思想上人们开始站了队。他在出发的时候就听说了，大字报就贴在了机关的院子里。 他出发的时候，已经给夫人邓海君说了，无论什么时候，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在党旗下宣誓了的。 如果不是出差，他今天可以见到女儿的男朋友，这个孩子的名字他已经听了好多次，如果见一下也好。 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对于这个叫肖继羽的人，他没有见过，但他相信女儿的眼光。 儿子也没有成家，这个在省公安厅当警察的家伙，成天家里也没个人影，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儿子了。 省委书记的铁腕政策他是见识过多次的，他也曾经在有些场合小心翼翼地表达过自己的一个点意见，他的那个目光足以杀人。 这一趟到底如何呢？他不再去想，他把身子靠在公务车的后背上，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能睡一会觉。 继羽在医院才慢慢知道，几个舍友嘴里的徐凯，竟然是邓院长的丈夫，那么他就是徐云茹的父亲了！ 她的父亲竟然是省委秘书长！这个徐云茹呀，她的家境竟然如此显赫，他都感到自己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在医院的时间里，他听说了好多事情。他对政治并不敏感也不关心，但他知道的是，这个徐凯现在的政治命运可以说是无法预测的。 他在上了一个月班的时候，向领导请了假，他想去看一下自己的父母，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 他在县城给家里人都买了礼物，他现在有工资了，可以买点东西让他们高兴高兴。 他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搭了一段顺路的马车，到条沟下了车一直走着回了家。 家里人见到他倒是都挺高兴，最高兴的还是合作，扑到他的怀里，兴奋地叫着哥哥。 合作已经长大了，成了个大姑娘。现在到了中学，听她自己说，也是停课闹革命着呢，在家里待的时间挺多的。 父母的情绪都不太好，一问才知道，范家川现在的革命行动搞得是如火如荼，在县上都挂了名。 村里每天都组织批斗会，主角是沈照禄、沈得文，还有一个程盛泉。 让人们没有想到的是，沈得文挨了很多次打。打他的多数都是范新甲。 沈得文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从来不说自己有什么问题，脖子上挂着的牌子所以比谁的都重。 每天去批斗的时候，他都是自己提着他的牌子，走在路上遇到能聊两句的人，他就很自然地把那个牌子拿在手里，就像拿着一件农具一样自然。 继羽断断续续地听了一些村里发生的事情，吃完饭后他就问爹，为什么村里不管这些事情。 肖子铭看了大儿子一眼，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自从运动开始以来，工作组调查的问题越来越多。范家好多人已经参与了进来，听好些人说，范新甲的目的是要借这个机会查出当年范志信失踪一案。 他眼里的目标就是沈得文。继羽不解地问爹，他这么做的根据是什么，还有法律吗？ “法律？”水寒冷笑一声，“在范家川，法律就是范家，就是这些大户！乱了，都乱了。” 肖子铭用目光试图制止二儿子的这种言论，改莲慌慌张张地在门外看了一眼，她生怕有人在门外偷听，会给这个家里带来无妄之灾。 她不敢说水寒什么，她怕儿子顶她。水寒起身也没有给谁打招呼，起来往外面去了。 水寒现在反而经常到沈先生家里去，也不知道他们一天都聊着什么。 沈家虽然是个大户家族，但在范家川的地位不高。这个村子的大权仍然抓在范家手里，虽然名义上的大队书记是肖子铭。 范家兄弟的目标是要把肖子铭整倒的，可是现在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抓。 “哥，这个姓肖的来路不正，我们应该把他弄倒，他和咱们也不是一条心。”范新甲对整倒肖子铭一直有一种期待。 “怎么整？你一天在外面胡放风，小心哪天让他的两个儿子把你给收拾了。”范新科对他的鲁莽一直很生气。 “可以让四爹想办法呀，你忘记了，四爹和他有仇，只要把咱们的意思给四爹说清楚，他比谁都积极。”范新甲在这个问题上却是不糊涂。 自从上次偷树事件以后，范老四和这两个侄子之间，尤其是对范新甲很有意见。 当范新甲进到他屋里的时候，他躺在炕上装着睡着了。 范新甲也不介意，就站在地上把他的来意说清楚后，拔腿往出走。 “你站住，你说这是你哥的意思？”范老四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追出来问。 范新甲说四爹你不瞌睡了？刚才给你说了半天还装着睡着了。 范老四也不去理会他的揶揄，他对这个姓肖的外乡人恨了多少年，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他只要一想起当年在程家坟园的那一幕，就又是怕又是恨。 在范家川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做出那样的事，他一直以为再没有这种机会了，没想到这个机会还是来到了。 他趁批斗的机会把程家“二地主”又踹了几脚，这个狗东西，他什么时候都逃不出我们范家人的手心。 可是姓肖的拿什么由头搞呢？范家叔侄琢磨了一下午，最终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四爹，你想啊，咱们给沈得文找的由头是三青团，沈照禄是有土匪嫌疑，程盛泉是不交浮财，这三个人在这些问题上都说不清楚，反正说不清楚，他们也知道要不了他们的命。” 范新甲对四爹能认真听他说话有了一种很少有的成就感，他启发四爹说，四爹呀，工作组刚进咱们村的时候，你记着没，还有一件什么事到现在都砸不到他们三个人的头上？ 范老四听明白了，还有一个最大的人命案子，那就是范志信失踪案没人顶，如果把文章做足了，把这个事给安到肖子铭的头上，那就不是批斗的事了，完全可以要了他的命！ 这个发现让他们很是兴奋，他们完全都忘记了他们曾经有过的芥蒂，发动他们全部的聪明才智，构思着如何让姓肖的脑袋搬家。 肖子铭对这一切自然是一无所知，他听了大儿子含含糊糊说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把一家子人都镇在了屋里。 “我的天！”改莲这几年来，总是用这三个字表达她的惊讶，三个孩子才发现mama是真的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那个徐姑娘她妈是院长，我的天。她爸是省委，什么长？”改莲已经听晕了，这都是什么“长”，自家这农民家庭可是高攀不起哟！ 水寒看着mama那夸张的表情，感觉挺有些好笑。他对什么当官的并没有mama那么夸张，但他认为，门第不同的婚姻并不见得有什么好。 “齐大非偶。哥，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水寒开口了，“我也就是一说，反正主意还得哥你自己拿。” “什么飞偶？”改莲听到二儿子说了一个什么词，听着新鲜就问了一下。 水寒少有的好脾气给mama解释了一下，意思就是说出身太悬殊了，成为夫妻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合作不管那么多，她觉得徐jiejie挺好的，反正对她好。最后又可惜地说，哥，你要是把小凤姐娶了更好。 这个话题让本就沉重地问题显得更加难堪了起来。肖子铭就打圆场说，你们说起小凤了，我还想起一件事了，范家那两个兄弟以新岁的儿子姓程为由头，到新岁弄了一回事，主要目的还是想搞程盛泉。 “可是程盛泉太精了，”肖子铭笑着说，“那个礼薄上好多人都记着写着是程留根，嗨，他们从新岁家搜出来以后，上面竟然变成了范留根！” “咋弄的？”继羽好奇地问。 “程家爸让沈先生重新写了一个皮子，把名字改成了范留根。”水寒笑着说。 话题终于又转换到了新岁家里，气氛总比前面和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