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血染大梁
范家川挖地基挖出白骨的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地在附近村社传了开来,县上公安局也派了人,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县公安局是范家川人报的案。六子去报的,他是到地区看儿子,顺便到县城。 公安局审验白骨的警察只在地上蹲着看了没几分钟,说这个绝对不是你们说的范志信,这个至少都是解放前死去的,估计是挖出来一个无主的孤坟。 这个说法把大家提醒了,后来扩大了一下范围,果然挖出了一些类似草席之类的东西来。 只要不是范志信,那么这个白骨具体是谁就没有人感兴趣了。县公安局也说了,他们不是搞考古的,没时间研究这是哪个朝代的。 白骨的出现只是让范家川人多了一些饭后的谈资,但对于解放和水寒两个家庭来说,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解放妈原来以为自己的男人出现了,即使是具白骨,但好歹应验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古话,现在倒好,又不知这个死鬼到哪里去了。 解放妈再没有出门,解放给他到林先生那里抓些中药煎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mama害的是心病,药是吃不好的。 水寒的家里围绕着是不是继续建房分成了两种意见,就连合作两口子都参与了进来。 家里大多数人的意思都是,这房子不能再建在这个地方了,下面都挖出了人骨头,这是多么晦气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再选个地方。”改莲说出了大家的意思。 他们在改莲屋里商量的时候,娇娇没有去。她说她还要到花儿家里去有些事,水寒你和爹妈好好商量吧,我听你们的。 水寒不同意再换个地方建房子,在他看来,挖出来一个老早的骨头有什么稀奇的?对那些鬼神之说,他从心里就不信。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钱的问题,现在建房的好多工序都花在这里了,再要重新选一个地方,再挖出个什么东西来,是不是又得换地方? 肖子铭向着婆娘的意思,他也认为再换个地方好一些,可是没有人拗得过水寒,建房工程继续进行着,只有沈先生说水寒这种不迷信的做法值得提倡。改莲晚上给肖子铭说,我怎么心里这么慌呢,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娇娇就一个态度,什么事我听我家水寒的,挖出什么都没关系。建房的事情都是在生产队有空闲的时候进行的,渐渐地进度就慢了。 六子的儿子建亚回来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当年因为想唱两嗓子而跑到县上的小娃娃,弄出了大名堂。 本来就是一个临时凑的集训队,后来就剩下了两个人;谁想到县上突然又是搞宣传,需要临时抓差,孙建亚又被选上了。 “大rou片子白面馍,放开让吃着呢,”建亚一边吃着饭,一边给家里讲着。 “哥,那你现在是啥呀,什么官?比范老五大还是小?”弟弟建锋追问着。 “不能这么比,建锋,”建亚用筷子点了一下在空中,“我现在是上了一回县上保送到地区学习的,才半年,算是有了个文凭,这不安排工作了么。” 哎呀呀,六子两口子就高兴得合不上嘴。能不高兴吗?儿子现在成了正经的国家干部了,安排到了地区商业局去了。 哪个能想到六子的那个爱凑热闹的儿子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当年偷跑回来的范家儿子悔青了肠子,他的爹妈更是到处说是如果不是自己儿子恋家,能挨到他六子的儿子有这个出息? 各有各的命么!这是范家川人的一致看法。就是呀,各村都去了人,为什么最后就留了两个?不是命还能是啥? 水寒的建屋工程基本完成了,剩下不多的活就家里人干就行了,只有杨老磨还是常来,水寒过意不去说了好几回,他也是不听,只能由着他去了。 如果在范家川历史上可以记上一笔的话,那么公元一九七四年值得说一下,范家川通电了,当村子里的灯泡亮了的时候,各个家户里都传出来了欢呼声。 村部的领导们都待在村部里,公社来人了,说是范家川在通电工程中有问题,电线杆子数目是死的,可是电线他们量了,少了三百米。 公社来的人带着警察,也不知道是县上的还是公社的,反正在其他人家都在研究为什么这么个长把梨一样的东西会发亮的时候,村部的领导们正在接受讯问。 空气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平时里爱凑热闹的闲人们不用解释,一个个跑得飞快,谁也不想粘惹这些破事。 倒卖电线杆、电线的事情,在邻近村子都已经查出来了几起,抓了判了好几个。 对于范家川,公社和县上早有耳闻。家族势力坐大,“就连一个村部的大队长,都是范家父子轮着当,”公社一个领导这样评价着。 什么人倒卖?为什么范家川拉电线走的路径和报的规划图上也不一样?村部的人心里都清楚,根子在什么人身上,连一个猪尾巴都偷的人,看到这些好东西能甘心?公社的人把话撂下了,查,一定要把人查出来。现在自己站出来还好说,查出来的话,至少三年牢饭是吃定了。 公社的人开着车走了,村部的人们各怀心思往家里回,本来很高兴的一件事,硬是让偷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人给搅和了。 有这个胆子偷东西的,还用说吗?肖子铭给改莲说,如果不是范老大的那个二儿子,我跟着他姓范去。 可是公社的人再没有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天气越来越好,水寒找了几个人,把一间耳房的大梁给放上,这活没几个还真干不了。 肖子铭站在地上,看着几个小伙子蹲在了墙头,杨老磨帮着拴绳子。 “老磨,”沈家一个小伙子喊着,“人都说你是是懒驴不上磨,才给你起了个绰号叫老磨,咋给水寒干活你是一点力气不惜,比给你几个哥哥嫂子家卖力的多。” 杨老磨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憨憨地一笑说:“我就愿意给水寒和娇娇干活,你管得着吗?” 人们都私下里知道杨老磨在心里把娇娇当神看着呢,碍于水寒老爹在场,这个玩笑没办法开。 水寒还是低估了大家的能力,往起吊大梁的时候,才发现今天请来的人少了。 肖子铭准备再叫几个人去,墙上的几个小伙子都说,肖家爸,再不叫人了,你们下面的人都把铁锹拿上,我们往起拉的时候,你们在下面给我们撑一把。 婆娘们都来了,每个拿个家当往上顶,到底是人多力量大,沉重的大梁慢慢地升了起来。 娇娇也来帮忙,当大梁一头都快到墙头的时候,一头的绳子断了。 没有人想到看着木讷而傻气的杨老磨是怎么做到的,当那根大梁滑下来直冲着娇娇去的时候,杨老磨扑到了娇娇的身上。 一声沉重的声响,紧接着一阵尖叫。杨老磨的脖子处被大梁砸中了,血rou模糊。 人们挪开了杨老磨。人已经死了,嘴里都是血。娇娇被吓傻了,呆呆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附近的人都跑了来,还有更多人往来跑。“死人了,死的是杨老磨。”改莲听到这个消息也被吓呆了,怎么办? 肖子铭看着水寒,知道儿子也被吓坏了。他用手抚了一下儿子的后背,又拍了拍,说把你婆娘看好,别想不开,我马上找杨家人处理这事,毕竟是给咱们家修屋,责任是咱们的。 杨老磨的三个哥哥平日里根本不把这个弟弟当人看,可今天让砸死了,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还有感情,几个哥哥嫂子倒是都哭上了。 和肖家闹没意思,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闹不过。都听说过肖水寒提个铡刀救父的故事,有想法提就是了。 “是这,”杨老大琢磨着措词,“老磨和水寒关系好,我们都知道,可他没有儿女,我们的几个娃子又把这个叔老子不当回事,戴孝恐怕没人。” 水寒直接表态了:“让我的音音披麻戴孝,”他刚把话说完,解放加了一句:“还有我家海海,都给他老磨叔把孝戴上。” 至于棺材寿衣,杨家人没有提。他们知道,以肖家人的为人,肯定是最好的,这个不用问。 灵堂搭起来的时候,娇娇趴在地上哭着拉不起来。娇娇的娘家人全来了,对于这个没有见过面,一个人们嘴里的傻子,可他却救了女儿的命!这个恩情磕多少个头都是还不起的。 挽联是沈先生写的,内容极其真挚而浓烈。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葬礼会来了这么多人。 最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的人,院子里戴着孝布的人竟然这么多,反而没有一个人姓杨! 他们都与杨老磨非亲非故,可他救的是肖水寒的老婆,肖子铭的儿媳! 小凤家的范留根、程顺根,丹青家的沈敏政、沈敏聪,范解放家的海海,肖水寒家的肖音音更是披着重孝;娇娇的侄子外甥全部戴着孝。 “你们杨家人死光了吗?”沈先生问杨老二,杨老二是他的学生。 “你们兄弟几个就杨老磨最有出息,一辈子做了一件好事,却把人活成了,你们都是多大的人物,给杨老磨不戴孝?”沈先生余怒未息。 娇娇的哥哥问水寒,这屋,还盖不盖了,都出了这么档事了。 “盖!”水寒头都没有抬,就说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