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渐逝,玉兔初升四十
又哭了一会儿,太宗搂了青雀,好生劝慰半晌,然后才道: “还有一事……高阳,青雀,你想必也知道了罢?” 青雀一怔,良久才难以置信道: “父皇,难道……” 太宗颇有些得意地道: “你们两个傻小子……也不想想你们父皇是什么人,怎会不知?稚奴呢……是聪明,可就是太柔善太信人,所以他那些影卫再厉害,于父皇也无用…… 他的心事,从来不曾瞒也瞒不过媚娘。而瞒不过媚娘,你以为还能瞒得了父皇?” 青雀一怔,心念电转,立时惊道: “难不成徐充容……” “她是个好孩子。” 提起徐惠,太宗敛了敛神色,微微现出一些柔情: “她对父皇的心意也很是真诚。只是父皇注定是要对不起她的——无论是为了稚奴,还是为了你们母后。” 青雀默默,良久才长叹一声道: “那父皇,您……武才人……她……” 太宗不语,良久才慢慢道: “你心里应当清楚。” 青雀闻得此言,心中一定,不由暗暗为李治欢喜,可想想父亲,又是伤感,便又埋首于太宗怀中痛哭。 太宗闻得他哭,也含泪不止,看着长孙皇后灵牌,抱了他同泣良久才道: “……青雀,答应父皇,父皇离开那一日……你一定不要来送父皇…… 记得,去盯死了你六王叔……还有你十一王叔……尤其是你十一王叔,一定要盯紧他,不能让他府上有任何动作。 答应父皇……” 青雀初时闻得太宗之命,惶然不知所措,抬头欲问时,闻得太宗意有所指,惊怔道: “六叔……六叔背后是…… 父皇?” 太宗默默点头,轻轻道: “当初你皇祖有意立他母亲为皇后之时,父皇便看出,他的心思所在了。” 青雀难以置信: “可是……可是十一王叔他平日里只是喜爱那些字画……” 太宗淡淡一笑: “不止是你,只怕连稚奴,他也都瞒得极好……青雀呀,日后你若见了那些他所谓自顾收集的古卷字画之后,便自然明白一切了。” 青雀突然明白了,于是默默点头,目光之中,也渐渐浮现了些坚毅。 太宗见状,心中微微一暖。 …… 贞观二十三年三月二十一。 太宗再密召太子李治近侍李德奖入内。 …… 太极宫。 立政殿。 太宗看着面前已然日渐英伟的青年,淡淡地笑: “果然是药师(李靖字)之子,不同非凡。” 德奖默默拱礼,尔后轻道: “不知主上召德奖前来有何吩咐?” 太宗闻言,良久不语,半晌才道: “你父亲如何?” 德奖因见太宗有问,才长叹了口气,目中微微含泪: “太医说……只怕…… 过不得两月。” 太宗闻言,不知是悲是喜,只是默默点头,然后才道: “明日,朕当亲往药师处,去见一见他。” 贞观二十三年三月二十二。 太宗亲至卫国公李靖府中问病。 得见李靖病状甚危,乃涕泪俱下,当其二子之面痛告李靖道: “公乃朕生平故人,于国有劳。今疾若此,为公忧之……” …… 片刻之后。 太宗清退身侧一众人等,只留王德侍立一侧,含泪亲手替李靖端了汤药,看他好生服下之后才道: “药师呀…… 朕本以为,还能将稚奴托付与你……想不到你竟…… 唉!” 太宗含泪叹息。 李靖却淡淡一笑: “终究是不得主上如愿了……说句心里话,药师跟着主上惯了,当真留了下来,还颇觉不应呢! 再者……主上,药师欠主上与娘娘的情分,总算也是清了,主上便赐了恩,准了药师陪着主上一同去九泉之下,见一见娘娘与夫人也是好的。” 提及夫人张氏(红拂女)时,李靖的目光,一下子柔和许多。 太宗知他心意,也不再多说,只是默默拍了拍他同样皱枯的双手,良久才道: “想当年朕还不过是唐国公府中一个无名小子时,若非药师你屡次相助,只怕早死在昏君杨广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