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争九十三
饮马度秋水,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唐王昌龄塞下曲 两日后。 潼关道前。 战旗蒸蒸,如云蔽日。 一支长得见不到尾的精甲雄师,正在一位金盔金胄,红缨络顶,胯下白马乌盔的中年将军带领下,肃容整步而进。 这个白面微须的中年将军,在一顾一盼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精悍气质在内。时不时地他转头与身边的近身将领说两句什么话,对方也只能诺诺应是的份儿——即使从那位将军的年岁与着束来看,他的身职并不比这个中年将军低。 此时已近黄昏,再加上远远可见的一处极宜扎为营地的开阔所在,这将军便微微立起了手掌,微一示意,那近身将领立时转身下令停步,扎营。 立时,这支队伍便在各自将校统卫的带领下,四散成团,分工而作。 而这中年将军则是徐徐下马,将马缰交与小校之后,便与那个同时下马的近身将领一道,手按宝剑,缓步向远处的一个高土坡行去。 片刻之后,立于土坡上的二人身边,已再无他人,那个近身将领便皱眉,低声道: “大人,您真的要为那个死书呆子任雅相做什么副手么?” 那个中年将领正是萧嗣业,他听得此番言语,看了眼这个心腹爱将,不由莞尔道: “你这是什么话,这副手都当了几年了,此时却来说这个……不觉得也太迟了些么?” “大人……” 那近身将领皱眉,低道: “这副手是当了几年,可到底之前也只是个挂了名儿的罢了。如今可是实打实地要行军打仗了。那么一个书呆子……您觉得能成什么事? 依乔生看来,大人还是仔细些的好。早早儿动了手,将该拿在手里的东西拿好了,莫叫他败了大人您的名头。 乔生知道大人不求名利,但求无过。 可若是这治军实权交在那么一个只知读书的书呆手上,怕是大人将来想求得一个无过,也是难了。” 萧嗣业表情淡然,好一会儿才轻道: “你说这话便不是了。陛下既然钦点了他做都护,自然便说明他有他的本事。” “大人!陛下这些年来,心思都只放在那个女人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儿贞观遗风的治政手段?大人还是仔细些的好……” 乔生皱眉,便急了起来。 萧嗣业皱眉,向左右看了一圈才低声道: “你这些话儿也着实不该说!” “又有什么不该说的?”乔生似真的急了,竟微提了些嗓音: “便是到了陛下面前,乔生也是要说的!这些年来大人军功无数,凭什么却被一个半点儿不知治军之事的书生压在头上?还不是因为大人出身兰陵萧氏,又是曾受前朝之君器重,所以陛下多番防备么?大人您……” 他话不及说完,因为一道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了口。 “何事?”萧嗣业转过脸来,神色淡然地看着那个匆匆奔来,向着自己倒头便拜的小将领问。 那小将领却不多言,只是起身之后,拉开自己的衣裳,露出腰间一块青铜腰牌来,只给得萧嗣业看清楚了上面的字之后,便重新束起腰身,低声道: “大人,晚上我家主人自会前来一会,还请大人务必拨冗一叙。” 萧嗣业表情平淡地挡在有些好奇的乔生面前,淡淡点了头道: “我知道了,你且下去罢。” 看着那个小将领远离,乔生虽满肚子的好奇却也不好问,于是只得转头看着萧嗣业。 但他什么也没说。 …… 是夜,子时过半。 潼关城中驿官之内。 最里进的小庭之中,一道微驼着背的身影坐在亭下,边饮酒,边看着庭中新叶初萌的样子。 “殿下!” 一道急匆匆奔入的身影打断了他独思之乐,向他一揖。 他也没生气,反而淡淡笑道: “成了?” “成了。” 那小侍露出一抹与他的主人极为相仿的笑容,淡淡道: “正如殿下所料,雍王的人一现身,萧嗣业就接下了这一桩事头。方将传过话儿来,说是雍王见得萧嗣业之后,一跪二叩三哭,硬生生地是将萧嗣业的心都给揪到手心儿里了。此时二人已然在一处密议了。” 他点头,又转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 “那只玉瓶儿,可派上了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