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与君共担十七
巍巍凤台凉风轻,青石冷,宫灯明。 一簇海棠染烛红。 媚娘立在灯下,看着远处的高高宫门。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玉如:“你的意思是……那两个傻子,要去对韩王下手。” “正是如此。”玉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真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就是……” 她说到一半儿,便停了话,尴尬地看着媚娘。 媚娘却淡淡一笑,摇头道:“无妨——本来也的确是有些麻烦的两个人。此番存着什么心,究竟为何非要入得这九成宫中来见一见本宫,本宫也不是不知道。” “娘娘……” “无论如何……” 媚娘转向,从被大红宫灯透下的烛光,染成一片金红的海棠下走过,光与影,在她脸上印下一朵朵或金或红的花影,将她整个人映得如梦如幻: “他们母亲的事,与本宫是脱不得干系的。无论如何,大姐是死在治郎算计之下,这一点儿,却是做不得假。” “可那是她们咎由自取。何况主上贵为天子,娘娘贵为皇后……” “正因为贵为天子,才当光明磊落,事事昭然天下方为上策。无论如何,治郎当初那般行事便是不对。即使是亲自下旨,毫无任何理由地杀了她们。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落人口实。” 媚娘目光冷清,淡淡道。 玉如眨一眨眼不解看向她:“娘娘的意思……可是娘娘,主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无理由地说要杀人,便要杀掉两个人?而且她们还是娘娘的亲人……” “若是换了别的人,当然是不能随便乱杀的。” 媚娘回头对她一笑之后,递与她一枝海棠——那花儿却开得正好——然后看着玉如接了过去,小心插在自己怀中所抱着的玉瓶内,又伸手去调了一调位置,这才满意地点头笑道: “但正因为是本宫的家人,那么身为本宫夫君的治郎,大唐天下的帝主,才可以没有任何理由,说要杀,便去杀的。” 媚娘这一句话,却说得玉如一时间整颗心如坠冰窟一般寒凉不胜,几乎要打起寒噤来。好一会儿,她才迟疑道: “因为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 “倒也不是所有的皇后都是如此。”媚娘一笑道:“不过本宫这个皇后,与历朝历代诸任皇后却大有不同……这一点,你跟着本宫这般久,应该都能看得明白的。” 玉如不再言语—— 她的确是懂。 对于天下人而言,媚娘是个好皇后。可是对满朝的文武来说,她是个有污点的,能干的皇后。 几字之差,却足以决定她一生的命运——不,不止是她,就是她的亲族,她的家人,他们的命运,也在这几字之差间,早已被注定,无法挽回。 所以,若是今日皇后仍为王善柔,那么李治若是敢无任何理由地擅杀皇后亲族,那便是要惹天下人众怒之事。 但换了媚娘…… 这样的事,不会有什么人质疑——哪怕是如今被人人称为皇后心腹的许敬宗之流也不会有质疑,更不必说那满朝文武。 不……岂止是不会有质疑,若真有这样的事,只怕他们还会欢欣鼓舞,暗中大加庆祝。庆祝这位受宠多年的皇后娘娘,终于有了宠衰爱驰的迹象了。 所以她明白,媚娘所言虽然听来荒唐可笑,却是再真实不过的真实。 想到这里,她鼻尖一酸,却因眼见媚娘没有半点儿不自在的神色,而硬生生地把这份欲泣的泪意咽下去,抬头看着媚娘道:“所以娘娘的意思,是要让贺兰二子入宫?” “这倒是不会。” 摇一摇头,媚娘一笑了之:“他们目下不是在素节府上么?那就让他们留在那儿些时日罢!他们母亲那般样子,又有……” 媚娘闭口,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总之,既然他们母亲也好,他们自己也罢,全无半点儿受教。那以目前这般胶着之态留在素节府上,倒也未必是件坏事。只是要防着上金就是。那个孩子,可不是素节。” 玉如点一点头续道:“的确。郇王殿下看似仁厚,实则却是个冷酷无情,急而不稳的性子。自己亲生meimei都可下手,何况这么两个如今看起来,半点儿也用不上的棋子? 于郇王殿下而言,留着贺兰兄妹二人在自己府上,就算不要防着他们,至少也看着堵心,肯定是会要对他们怠慢甚至是有所轻侮的。 至于杞王那边儿…… 他毕竟是个看得透这些事的。所以多半,会趁着郇王错失这大好良机的时候,出手相救,以博兄妹二人的好感,进一步与之结盟。” “没错。而且恐怕还不止如此。” 媚娘淡淡一笑:“不是听说,前日他们兄妹二人一入京中,上金就着人去接元庆与元爽入京一叙了么?” 听到媚娘直呼的名字,玉如立时神色一沉:“他竟然还真的去做了这等混帐事……” “怎么就叫混帐了呢?” 媚娘转头,看着她嫣然一笑:“在外人看来,他这般的行为,往好里说,就是为了能尽一尽身为儿子的孝心——毕竟无论如何,本宫都是他台面儿上的母亲。若是往不好里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