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石原莞尔
七月中旬雨季的东京,总是阴晴不定,昨日绚丽的阳光已无迹可寻,换来的又是一个大雨呼之欲出的阴天。日苯帝国陆军的中央部,也就是陆军省、参谋本部,都位于紧靠皇宫西南侧的三宅坂台地上,陆军大臣的官邸亦在其附近。明治时期的东京都规划者很有见地地将参谋本部夹在了国会议事堂大厦和皇宫建筑群之间,但是昭和年间的参谋本部已经不是明治14年落成的参謀本部旧楼了,旧楼在明治27年的明治东京地震受损。所以在明治31年参謀本部往右边的新馆转移了。左边建筑主要是陆军测量部。参谋本部是一座三层楼高的灰白色坡顶建筑物,陆军别出心裁地把坡顶采用了浅蓝色的盖瓦,给路人以轻松的感觉,然而大楼前矗立的二楼层高的栖川宮熾仁親王骑马銅像暴露了这个建筑内藏的暴力倾向。 参谋本部第一部(作战部)部长石原莞尔正在办公室窗前踱步,他挺着胸脯,挂着军刀。这个军刀就可以说是日本军队保守的一个例证,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在各国军队里的军刀就已经是礼仪用具,但在日本军队里还是制式武器,死抱住不放,一直到二次大战。是个官就得挎把刀,沉甸甸地吊在腰里行动不便不说,倒霉的还造成事故。日本刀是锻造而成,磁力很强,带着那军刀坐飞机对罗盘有很大影响。当时米军已经有了雷达,捕捉日军飞机时经常发现日军飞机飞的航线莫名其妙,起初以为是为了逃避米军跟踪,到后来才知道是上面坐的军官携带的军刀在作怪,弄得飞机偏离航线。飞行员技术棒的,还能纠正过来,碰到那技术菜的,或者是路线不熟的,那就直接飞天照大神那儿去了,连尸首都没有。石原莞尔这把“传家宝刀”比谁的刀都长,在参谋本部楼道里成天拖来拖去,特别扎眼。和石原熟悉的朋友们知道他倒霉也倒霉在这把刀上,1930年在关东军参谋任上,一次下马不小心被那把好长好长的“家传宝刀”的刀柄在档部扎了一下,把那个“宝贝”扎坏了,引起尿道撕裂医治无效,现在是长期血尿。 在日苯陆军里,石原莞尔是个朋友没有敌人多,敌人没有粉丝多的人,这是他恃才傲物的性格造成的。 1889年1月18日,石原莞尔出生在山形县鹤岗市日和町。父亲石原启介是一个警察。 得承认石原莞尔是个天才。1902年,石原莞尔很轻松地考上了仙台陆军地方幼年学校第六期,入学成绩是第三名,毕业成绩还是第三名。之所以没拿到首席毕业的原因首先是学习不是很刻苦,起码在旁人眼里不是很刻苦。课余时间主要是花在阅读与考试科目无关的书上,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了个“石原式学习方法”的说法。幼年学校的考试以论述题为主,在别人拼命多写一点以覆盖可能在答题时忘记了的要点时,石原莞尔却永远以最简洁的语言回答问题。 和石原莞尔在幼年学校同过学的人都知道他的一个绰号叫“七号”。一次有一个同学生病住院,到医院去探望病人的学生们发现那所医院的第七号病栋是收治精神病患者的地方。大家突然觉得那儿才是石原莞尔应该去的地方,从此石原就有了这个外号。 石原怎么会被人认为应该去精神病院呢?1904年的仙台陆军地方幼年学校出过这么一回事。陆军幼年学校有一门作业是写生,每星期的交两张写生,目的是为了打好将来的作战绘图基础,所以日本陆军将领大都画得一手好图。可这一天有一张三年级学生交上来的作业不对头。上面画了一根很可爱的小鸡鸡,边上还有一行字:“我的宝贝,画于厕所,十月一日”。 成年后石原莞尔被分到了家乡的酒田联队——步兵第32联队当士官候补生,三个月的1907年12月以后进入了陆军士官学校,是第21期。陆军士官学校的学制是一年半,石原士官学校毕业时的成绩是第六名,而前五名能得到天皇赏赐的银怀表,石原没有。 其实石原在校的学科成绩是第三名,术科没有学科好,但统算也不会跌出前五名,导致石原莞尔没有拿到银怀表的原因是品行分太低。石原永远和上官搞不好关系,经常和中队长、区队长发生争吵,因此经常被扣去品行分。后来石原莞尔对人解释他为什么能以次席成绩从陆军大学校毕业的理由是:“陆大没有品行分”。 陆士毕业以后,按惯例石原莞尔回到了原来的第32联队。一起回到联队有7人,按成绩是石原莞尔排在最前,应该受到重用对不对,可是1909年12月新组建第63联队,要第32联队支援人的时候,第32联队居然把石原莞尔踢了出去。 调人去新联队按常规做法不应该有石原的份。但是不管是哪儿,调出去的人肯定是长官所不喜欢的人。联队长冈泽庆三郎大佐看到石原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次军官聚会,联队长让他喝酒,石原莞尔不喝酒就拒绝了。可是联队长觉得这是不给面子,还是逼着要石原喝,到第三次石原莞尔也火了,喊了起来:“说过了不喝酒!”,这就得罪了冈泽,因此冈泽大佐听说有新联队要人,忙不迭地就把石原送了出去。 不光是石原一人,这个联队就是“不受欢迎的人”的大本营,一般联队多少有几个怪脾气的军官,而这儿几乎人人都变态。比如联队有个养鱼池,里面养了一些红鲤鱼,可是一天联队长大岛大佐发现鱼没了,一问才知道一个大尉觉得观鱼不如吃鱼,全捞起来吃了,联队长也糊里糊涂跟着动了筷子。再比如一次师团参谋长来检阅部队,发现一个大尉下的口令不合条例规范,向他指出,那位上尉满不在乎地说:“那是条例错了”。一年一度的陆军大学校招生开始了。大家都在削尖脑袋想方设法弄到联队长的推荐信的时候,第63联队的大岛联队长却正为了如何说服石原莞尔去参加考试而头疼呢。一个联队有考上陆军大学校的人是很荣耀的事,有人能爬上去联队也跟着沾光。但这是个新联队,全是一帮别的联队扔出来的垃圾,够考试条件就没几个人(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成绩在前面20%的人才能考),怎么看怎么觉得以第六名身份毕业的石原莞尔最有希望,可石原一口拒绝了。急得联队长只好把石原莞尔的活全免了,哼哼,让你失业,看你去不去考。石原莞尔答应是答应了,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让联队长放不下心来,但又不敢去催,生怕惹急了那位滚刀rou干脆脱了二尺半军装卷铺盖回家,只好偷偷祷告天照大神开眼让石原莞尔努努力。其实石原莞尔的扬言不考也就是个姿态。这种姿态在陆军士官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中很常见,主要是陆军大学校考试的难度,使得这些特别注重面子的所谓佼佼者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这样万一考砸了来上一句:“我本来就不想去考的,是联队长愣逼着去的,考不好很正常”。 轻松考上了陆军大学,1919年,石原莞尔作为次席从陆军大学校毕业。本来石原应该是首席毕业生的,但陆大硬是把他从首席降到次席。因为首席毕业生有在天皇面前发表御前讲演的荣誉,而谁也不知道这位疯疯癫癫的天才会当着天皇的面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出来,为了保险,还是不给他这个首席毕业生的称号对谁都有好处。石原莞尔在后来的仕途上继续发扬着这种逢上司必反的风格,遭到了无数罪有应得的打击报复,其中最令人发指的就是1920年4月就被派到武汉陆军中支派遣队司令部,在武汉的日子里,这位军刀组精英不辞辛苦,到处化妆考察侦察。有时化装成扛大活的苦力,被中国警察扒光了搜身,被抄走最后的一个铜板。这种经验让石原得出了一个结论:诸夏国的官府对民众实在太苛刻,民众决不会和官府站在一起,这个结论对后来的9.18有相当大的影响。虽然在武汉混得很惨,但是石原莞尔在这里遇到了他终生好友,当时的顶头上司板垣征四郎。日本陆军有好几对“一帮一、一对红”的,比如大山严和儿玉源太郎,辻政信和服部卓四郎,人们在谈到其中一个就必须要提到另一个,这石原莞尔和板垣征四郎也是这么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