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启蒙
“陈老,你看这么大一锅,我给你盛一碗?”陈父满是艳羡看着自家儿子在自家大快朵颐,却奈何周老只让他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讨好地看向周老。 “你我都受不了这药劲儿的,吃了会没命的。”周老看出了陈父的心思,淡淡一笑,“等你儿子有所长进,你可以天天吃rou,想怎么吃都行,可不要急于一时。” “哦。”眼看吃rou无望,还被看穿了心思,陈父挠挠头,继而疑惑道,“什么长进?能让我天天吃rou?” “没出息。”瞥了一眼陈父,周老看向沉浸在美食当中陈修生,目中满是赞赏,“你儿子他日必定前途无量,有子如此,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真的?”陈父闻言,疑惑更甚,“周老,您这话什么意思?咱这山窝窝里的小子难不成还能变成金凤凰?”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你哪里晓得其中玄妙。”周老今日可谓是和蔼异常了,往日一年都不见得说这么多话,今日对陈父可谓是耐心之至。 “真的?祖上庇佑,我儿有出息了!”陈父虽然还是不明白,但见周老如此肯定,顿时喜上眉梢,祷告天地,满脸欣慰。 “小陈,我有一事求你。”周老郑重地看向陈父。 “您老什么话,有什么事儿说便是,您可是我家的恩人,哪怕拼了这条命我也给您办好了。”闻言,陈父拍着胸脯,掷地有声。 “那倒不用。”周老笑着摆手,显然对于陈父的言辞很是受用,“我想求你让你儿子拜我为师,入我周家的门。” “拜师?那是这小子的福气啊!”闻言,陈父喜出望外,见周老仍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他疑惑了,“周老,怎么了?” “你要清楚,拜我为师必须入我周家门楣,恪守周家族规,他的命自拜师后便有一半是我周家的了。”周老生怕自己没能解释明白,接着又道,“意思就是说,拜我为师就是我周家的人了,日后我周家若有危难,他不能袖手旁观。” “这不就一个意思吗?”闻言,陈父憨厚一笑,“那是当然的,您老不仅救了他,还愿意传给他本事,这小子若不懂感恩,我一定打死他!” “你不懂。”闻言,周老苦笑,转而看向已然停下来的陈修生,“修生,如今风雨飘摇,我周家已是穷途末路,成为我的徒弟,日后危难重重,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这——” 闻言,陈修生满脸为难。说实话,对于周老那手神乎其技的医术,他是早就想要窥探的。别说他,但凡是村里脑子灵活些的,都打过这个主意。 可是他知道,周老为人孤僻,是个难与的人,他们这些山野娃子他看不上眼。 如今周老亲自问询,模样还这般殷切,他总感觉怪怪的。再加上他话里话外都包含一些莫名的东西,这更让他感觉异常。 “唉——”周老见状仰天长叹,一脸悲戚,“也是,你慧根已开,此时再谈拜师,的确是亏待了你。也罢,既然无缘,也罢……” “周老,您这是——”陈父见状,不明所以,狠狠瞪了一眼陈修生,“你这孩子,愣着作甚,还不拜师!” “父亲,我……”陈修生始终感觉哪里不对,抑制住了拜师,成为村里第二个医者的诱惑,强自镇定道,“周爷爷,您的好意小子领了,奈何小子实在蠢笨,怕是不能继承您老的本事,白白耗费您的心血。” “唉,也罢,时不待我,都是命数。”闻言,周老自怀中摸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起身坦然一笑道,“从前未结善缘,今日定无善果,早已预料到了。只能今日种因,企望他日有个好果了。这拳谱你且收下,有什么不懂自来问我吧。” “多谢周爷爷。” 陈修生算是听明白了,周老早就料想到了,当年自己恳求他收自己为徒却被拒之门外,今日他登门收徒也不会成功。 不过,听闻这册子是拳谱,本想拒绝的陈修生顺势道谢,满怀期待地翻开看了起来。 这拳谱图文并茂,且图画生动,仿若真人立在眼前。一眼下去,陈修生就入了迷,就连周老离开了他都未曾有所动作。 周老见状,又是深深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当年,陈修生想要拜入他的门下,他却瞧不上这山野小子,以为他资质粗陋,不肯浪费自己的时间。 如今看来,时也命也,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当日,哪怕耗费一点力气,也不至于今日……”满怀苦涩之意的周老依依不舍地离开。 “周老,孩子还小,不懂事,这件事我答应了,回去我就教训这小子一顿,让他明天就来您跟前当徒弟。” 陈父对于陈修生的拒绝没有放在心上,再加上医者对于这样的小山村来说,那是举足轻重,非常崇高的。 所以,他追赶上来,试图挽回。 “小陈,你且放心,你儿子即便不继承我的衣钵,日后也能有一片天地。如今这多事之秋,与我没有瓜葛,或许日后会一片坦途。” “别啊周老,您别生气,我这就回去好好教训那小子,请您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求求您了,您说的我都答应了,您这……” 闻言,陈父以为周老是气急败坏,说反话呢。由是,紧跟着不断哀求。 周老哭笑不得,越解释反倒是让陈父认为他怨气深重,恨不得跪下来求他。最终,还是陈修生的三叔赶来,作中间人,这才将话说清楚。 “你说这小子,往日不是很想当医者的吗,怎么今日却是……”即便说清楚了,陈父仍旧是耿耿于怀,回家的路上愁眉不展,不住念叨着。 “堂兄,孩子都这么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了。再说了,周老也说得很清楚了,当年修生想要拜师他却不想收,如今这孩子不想拜师,这就叫——就叫因果循环,强求不来的。” “你说,要是我家小子愿意拜师了,周老还收吗?”闻言,陈父脑中灵光一闪,赶忙问道。 “这——应该是要的。周老对修生的喜爱如今全村都看得出来了,如若不然,能在你们家守十来日?再说他一个小孩子,拜师这种大事父母同意就成了,他自己说的算不得数。可周老偏偏都要问,且还以修生的主意为主,这就说明周老的确是很想要收他为徒。” 三叔闻言,仔细分析了起来。听完这话,陈父又高兴了起来: “走,我这就回去把那小子打服,让他拜师!” 回到家,陈父见陈修生还沉迷于拳谱,心无旁骛,就想上前却被三叔拦了下来。 “这是周老给的?”三叔一脸凝重,看着陈修生手中的拳谱,眼神闪烁不定。 “是啊,周老还说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他。”陈父闻言说道。 “周老还说什么了?”三叔闻言,目中精光更甚,似要化作实质扑在陈修生手中的册子中。
“没了。” “真的没了?他没说不得外传?”三叔闻言,再次问道。 “没有吧好像,你问这作甚?”陈父挠头,被问得有些迷糊了。 三叔闻言,眼底露出贪婪,手忍不住摸向怀中,那里有一把匕首,是他借给陈修生的,也是陈修生刺杀了虎头虚影的匕首。 “既然他用它救了你们,它就该属于他。你已经过了壮年,阳气衰减,它该换个主人了。”就在这时,周老那略带沧桑与意味深长的话在三叔的脑中响起。 三叔摸出了匕首,放在了桌上,满怀不舍地看了又看: “堂兄,这匕首跟着我有些年头了,帮我度过多次危难,是我最重要的宝贝。前些时候,不过是顾念些情分,再加上我混迹山林这么多年自觉没有问题,所以将他交给了修生。没曾想,我的经验还是不足,差点丧命深林。幸好修生机灵,这才让我们全身而退。所以,这匕首——这匕首算是谢礼,今后就给修生做个防身的。” 说完,不等陈父说话,三叔转身就走。出了门,更是加快脚步,跑了起来,飞也似地,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陈父原本想要将陈修生打服,却在这三天被说服了,不再过问拜师的事情。 全村上下对待陈修生的态度,让他明白自己的儿子不再是乳臭未干,事事都需要他这个老父亲劳心费神的稚子了。 对于陈修生的感情也在不自觉的过程中发生了转变,从前总是觉得还需要一些时间,自家的儿子才会长大,才能自给自足,才能娶妻生子。 现在却是,自家的儿子可以种地,更能进山打猎,让自家的日子越来越好。 不知不觉,他开始依赖起儿子来,事事都要问他,征询他的意见。且他总是能一语中的,精简而成熟的剖析问题,找到解决的办法。 不知不觉,陈父老了。想想也是,儿子马上都十九岁了,自己也五十多岁了,他的确老了。 这日,陈修生打猎归来,将猎物交由三叔等人处理后,他独身前往周老的住处。 周老住在村北,距离山林很近的地方,据说这边的山林连接着名为皿山的山脉。 皿山可是个凶险之地,祖辈相传,那里多是妖魔,寻常猛兽都待不住。至于人,想要囫囵个儿进出一趟,那必定要是仙人。 因此,儿时陈修生对于周老满怀敬畏与期待,在他看来,敢于住在接近皿山山脉,且医术通神的周老,就是仙人。 想着,陈修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时光飞逝,改变了很多的事物,也扭转了很多的偏见。 周老其实没有那么孤僻古怪,更不是什么仙人。只是个因为鹤立鸡群,不得不孤芳自赏而显得格格不入的老人。 而今,作为陈修生的启蒙老师,他更加了解周老,也愈发知道鹤立鸡群,孤芳自赏的感觉,不免在心中为周老暗暗惋惜。 惋惜之余,亦不免心生疑窦,想要问却又不好出口,只得烂在肚子里。 直到,周老自己说起: “修生,你可知我为何来到这个村子,又为什么没有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