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浮生若梦从容绘2
刘婕妤就这样怔怔地听她说，夜幕渐渐低沉，最后一抹夕阳残红，透过低矮的窗棂，照在她的面孔上，似血似灰，香痕发誓，她从没有见过，人的绝望一点一点浮现在脸上，如此清晰。 刘婕妤道:"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对吗？" 桑晚终是别过脸去，悲悯在她的心中流淌，她只能说:"也不算吧，毕竟，没有靖王妃，三殿下也不会...，她已经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了。" 刘茜呵呵一笑，却是比哭的还难看，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癫了似的。"这不是代价，这是报应，她有报应，我也有报应，只是老天爷无眼，报应在了我的儿子身上。只是不知道，我们的皇后娘娘，将来会有什么报应" 她也不去管刺眼的强光，只是痴痴看着窗棂之外，高高远远的九重天，她的声音似乎也带着触不可及的零然“那一天，我是看不到的。meimei福泽深厚，就请替我看着吧。” 按说这样的话，依照桑晚的性子，往常是断断不会接的，可是看着如今的刘茜，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兔死狐悲之叹，竟是直接应了一声：“好。” 桑晚说完这一句话，自己也觉得累了，道：“jiejie保重。”就要转身离开。 却不料，忽听得刘茜道：“还请留步。” 桑晚回眸，只见刘茜苍桑依旧的脸上，竟然不见了满满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冷淡，心下微微诧异，问道：“jiejie还有什么见教。” 刘茜微微摇头，平静道：“我沦落至此，还有什么见教，能说与你听？只是meimei既然允我此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告诉你一件秘闻，算作报偿。这样，也算两不相欠了。” 桑晚漠然道：“我与jiejie之间，说开来一切，也就算是两不相欠了。宫中多阴骛，秘辛知道的越多，死的只会越快。jiejie还是莫要如此回报我了。” 刘茜闻言，无悲无喜道：“按常理说，meimei也算说的有理。可若是这秘辛事及自身，懵懂不知，只怕会死的更快些。” 桑晚这才心里一跳，道：“jiejie到底想说些什么？” 刘茜忽而一笑，不说恶意，总是有些诡异地道：“娘娘还记得，合宫册封的那一天，独独您的圣旨，接到的比旁人晚了两个时辰吗？刚刚好，前一日，我去交泰殿为先母烧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说是上夜之前回来，但是在角门接应的竹枝却直等到一更的梆子声响起，才看到了桑晚扶着香痕，从夜幕中碎步走来。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赶忙迎上去，小声道：“我的好主子，您怎么才回来，今儿皇上虽是没有召幸嫔妃，自己独处勤政殿里头，可是刚刚赐下来一盘岭南荔枝，得亏是郑嬷嬷推说殿下不舒坦您在陪着，不然哪里蒙混的过去。” 她这唠叨起来没个完，气得香痕直拿眼光瞪她，奈何她们两个中间隔着一个桑晚，又兼夜色茫茫，竹枝又是如释重负的心情，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姑姑的眼睛都快瞪破了。 “扔出去。”桑晚的话像是从夜色中蹦出来的一样。 竹枝吓了一跳，本能想要劝她，那可是岭南贡品，一年下来只有这个季节最为肥美多汁。一经摘下，当地官员快马加鞭送到苏淞，在那里用冰盒子封上，再乘着进贡的龙船沿着京杭大运河顺风而上，才能保证皇室贵人吃上。的来如此不易，就是尊贵如帝后，一日所食也是要限量的。何况嫔妃？皇帝好不容易想起桑晚给了这么一盘子，她要扔了那才真是暴敛天物。 好在香痕终于不在暗示转明说，站出来厉声道：“主子教你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当奴婢的，哪里这么多事。” 竹枝吓得脖子一缩，愣在了那里，这一两年来她渐渐得用，就是行为偶有不妥，香痕也只会在私下提点她一二，再不会这样毫不留情的疾言厉色了，今天她还不觉得自己如何错了，姑姑骤然如此，才叫她蒙了。 香痕无奈，又丢了一个眼色，声音缓下来道：“好了，去请嬷嬷到主子房间里来。” 郑嬷嬷接到竹枝的消息，心里还是没什么惊慌的，反而还隐隐觉得如果可以要委婉提醒小小姐一下，平日里对手下太宽松不是不好，但是有事时重罚，遇上心胸狭隘偏执自私的，很容易就积怨反水。她一路上思量这件事，却不妨刚进了上屋，就看见漆黑一片，她老人家眼睛不大好，还是撒磨了还一会，才看到香痕立侍在圆桌旁边，桑晚坐在胡凳上，两人相隔不过半尺，却是相顾无言，安安静静的，有些诡异之感。 郑嬷嬷这才觉得不大对劲，她到底见过事情是个稳重的，虽然心存疑惑，也只是走上前去，柔声问道：“小小姐，您有什么不痛快吗？”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都习惯称呼桑晚为“主子”“娘娘”，只有郑嬷嬷，在私底下，永远都是一句“小小姐。” 那是来自母系三代的主仆情分。 桑晚心里一暖，这世上，到底不是谁都让自己伤心的。 那就是这样，她的眼泪还是簌簌地下来了，扑到郑嬷嬷怀里来，放声痛哭。 这是多少年的压抑，加上透心凉的失望，才引发的无尽委屈。非一哭，何以发泄？ 哀诉如夜枭，凄厉如湘女。真真切切的体现在了此时的桑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