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虎子被开除的一个小时内就离开了海洋世界,所以我们谁也没有时间去送他,后来一直没有消息.在一次大家闲聊时知道了,虎子要走时身上没有一分钱,他哭着把行李工装都退还给了海洋世界,可是海洋世界扣发了他至开除前的所有工资,入职时的押金也没给他退就那么走了,也许是走着回的家吧.

    在这之前我早有想法:要离开海洋世界,这你是知道的,一次次的各种事情只是让我更坚定了提早离开的决心.我离开可不再象他们--------我在一个月尾,请了半个月的假回去时正好开资,就损失点押金,无所谓了,走得痛快就行了.反正我在别处又找到工作了,后来我才有更多的想法,所以打了好多的工,了解了更多的事,学到了更多的东西,我觉得值,比学校强,最后我才跟的于姐.

    一提到于姐,粉丝的眼睛就一亮,这一亮可不是见了光明.看到幸福时的一亮.这一亮其实是一种警惕.一种出自于女人本能的警惕,于姐对于粉丝来说是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或字眼,因此粉丝说:"行了,先别讲了."

    强子说:"怎么,不想听我讲了其实于姐待我也挺好的,我从她身上,从她对我讲的生活经历中和我们相处的一言一行中,我觉得她有非常特别的东西,值得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借鉴和吸取甚至学习."

    "行了,行了,我先不听,我先不想听."粉丝用两个手的两根手指塞住左右耳,孩子般的叫着.

    "好吧,那咱们在山里转转,"强子说.

    "还转啥呀,已经不早了,你也跟我讲得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也挺熟悉这里的,你不是这里的客人,比我这个主人还象主人--------咱们进村去吧."粉丝说着从强子的腿上下来拉着他的手走下亭子.

    强子边随粉丝走着边说:"村子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粉丝侧脸瞥了强子一眼笑了笑,那笑分明透出一种神秘,连眼睛都含着笑的隐韵.

    强子反到被搞得一片迷惘,只好默默听从.做个真正的客人.跟着粉丝走就行了,强子被粉丝带着在大山里绕行,好象电影里游击队的交通员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的感觉,他把这一感觉告诉了粉丝,粉丝也告诉他这里还真有游击队打过仗,一是她听老人们说起过,二是一个什么电视剧的摄制组来这里拍过外景,拍过镜头,来过明星来过大导..粉丝说:"那次,可好玩了,我还上了一下镜头呢."强子说:"差点去当了演员吧,如果那样我就没缘见你了,"粉丝说:"咋会没缘呢,我还要回这里的,这是我的家呀,你不也有机会回来的嘛,"强子说:"是呀,当了大明星,只能盯着你的大画报,当偶象了."粉丝乐着说:"男人会拿女明星当偶像见鬼去吧,他们只会一边看着美人一边动着yin念,垂涎三尺."强子说:"你这么看"粉丝说:"不说全都那样,至少大部分那样."他们俩边说边乐着,笑声在山谷坡陡间回荡,在山风吹拂下飘进密林,飘进水塘,飘进牧者的耳鼓.

    强子和粉丝同时看到有个老者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手里拿着鞭子,那老者背对着他们,看着山坡上正在吃草的羊群,羊群中不时有羊们"咩咩"的叫声.象是在告诉主人它们想回家了,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山间,仿佛又为各样颜色上再涂上了一层透亮的金光,暗底中有着明亮的光晕,强子和粉丝感到了这山里其实真的也很美好,什么是风光旖旎呀,现在看到的就应该算是了吧.

    离老者的背影越来越近时候，强子和粉丝有种无以名状的激动的感觉，同时也有着狐疑与惊愕，这身影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熟悉的是这身影似曾相识，似曾见过，陌生的是这身影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呀。正当他两这样猜想的时候，那老者转过身来也满脸惊愕与狐疑的看着他俩。他两走到老者近前，相互对视，强子和粉丝看着深度眼镜后面深陷的眼窝中的那双眼睛，那双有血丝的眼睛依然透着孤傲的神情，满心狐疑的看着他两，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粉丝先叫了一声：“大爷。”接着强子说：“您怎么在这里？”大爷点点头笑了笑说：“是啊，你们怎么也来这里？”粉丝说：“我回老家，带他一起来的。”大爷说：“哦，来来来，咱们在这儿一起——坐下来。”大爷先坐了强子也跟着坐下来，大爷指着他认为稍干净点的石面的一块坐位说：“坐——唔”。

    他们在这块巨大的山石上坐下来，一时又谁也没有说话，大爷抓起放在石上的羊鞭举向天空抖动了一下手腕，鞭稍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回声立刻在山中萦绕，羊们依然“咩咩”的叫着，远处又传来“嘎嘎”的鸭叫声。大爷得意的笑了，手摸了摸胡茬说：“平常现在我就回去了，赶着羊群、鸭群。今儿个咱们也算是奇遇了，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多聊聊吧”强子说好呀，粉丝笑笑不说话。大爷先问了他俩，强子和粉丝都一一简单的作答后又回问大爷。强子知道大爷是个直爽爱唠叨的人，对他来说大爷有时坏心眼儿也不少，在酒店的时候强子早就领教了，没少挨大爷的训，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唠叨一番，训斥一番，好烦的。有好几个曾跟大爷一起搭当打工的小伙伴，就是在他的一番训叨后被酒店开除的。后来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被酒店开了，觉得好没面子的，但嘴上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很多他认为很有必要的尊严，所以强子依然也还尊敬他；粉丝则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在酒店的时候，在强子还没有去之前，就是这个大爷让她失掉了好几个谈得来的小男生，让她寂寞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强子来了以后才快乐起来的。不过现在无论是强子还是粉丝都愿意听听大爷的故事。特殊的环境必然会有特殊的意义。特殊的意义必然产生非常的意趣。

    大爷在很多年前就因世纪大潮亏退时下岗了，人到中年的他肯定是上有老下有小，各处去找寻出路每每总是不得法，打工生涯也总要与比他年轻，或相对各项条件好些的或农村来的争吃苦，争技能，争——挣多挣少等等难以争得过而屡屡遭扼，后又只能与自己的身体相争了，在不断的斥世骂俗中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的无奈了，最后只留下一份无人问津的没有分量的孤傲了，然而这份孤傲，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既属于他自己又不独属于他自己的集体意识的无奈。从酒店回去他告诉女儿以后靠她自己了，闲居在家过了一段轻松的日子后又不轻松了，这不轻松来自于各方面的目光，在外的，在家的——也同时在自己的内心的。这一切犹如当年他恋爱时屡屡失恋的感觉——他回忆自己曾经的那一次——她又离去了，他不记得这是第几个她，总之，自那以后,她没有再来.

    她离去的头一个月里,他感到轻松,无忧无虑,工作上也有了一点成绩,心灵得到一些零星的满足,对内心渴望的爱情充满信心.,又一个月过去了他的轻松宁静的心灵深处,常常忽然地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孤寂和惆怅,又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他常常呆呆的一个人凝神默想,有时望着蔚蓝的天空,有时伫立窗前眺望窗外柳绿花红的春景,浑身燥热,心烦意乱,仿佛感到自己对不起那大好春光,辜负了大自然创造的美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中学时代课外读物中的这句古诗象专爱趁人之危似的在记忆中跳出,仿佛一粒石子投进他的心湖,层层涟漪散开,心中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情和爱.然而却是那样的苍白,无援和空落.

    别闷在屋里,一个人会憋死的,有人提醒他到外面去,到那喧嚣的街市中去,那里有熙来攘往的,不断攒动的人流,那里有花花绿绿的商场,那里有穿红戴绿的人群,那里有对着大街震响的最流行的音乐,还有摊贩们尖着嗓子的叫卖.用现代音响播着时髦商品或处理商品给顾客带来实惠的广告.缤纷世界,色彩纷呈,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奇妙无比,令人顿感精神,流连忘返,时光也便如那匆匆过往的行人,打他身边而过,茫茫然消逝在那纷繁的一段生活里,但过后，留下的则是那愈加的不知所往的心境和无希望的追求的怅惘.他感到毫无乐趣,他颇感人生的毫无意义,他绝望了.

    但后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姑娘成为他的老婆，一直到现在成了老伴，他俩之间谁也不曾有让对方下岗之忧，虽如此但责怪是常常有的；他们所育一女也已医校毕业，但每每工作难找，也难免责怪起他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古圣先贤的话便会跳出来，萦绕在他脑海，有时也便痛恨起这句话来，是女子与小人印证了这句话，还是因着这句话才让女子真的难养起来的呢，总之这句话让他很恼火。让他莫名的感到绝望，所谓绝望，其实又充满着希望——“凤凰涅槃”大概就是指的这个意思。有一天他到情山附近的一个天然水域中去游泳，和在那里长年坚持游泳的，比他还老的老者闲聊起来，那老者便把他介绍到这里来放羊了。那比他还老的老者本要介绍他去大草原放马的，大爷喜欢放牧这样的差事，也算是他的一种特殊爱好了，爱好是爱好但远非特长，又年龄不饶人，最后决定放一些小东西之类，远离喧嚣的城市以养性情。大爷来到这里自然乐此不疲，精神异常健朗。

    大爷简略叙述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和经历后，对着大山呵呵地笑起来。

    强子和粉丝看到大爷现在的状态，顿感人之变化与环境与心境实在是太有关系了，这个大爷已远比在酒店打工时可爱多了，也能让人亲近和令人尊敬了。

    走，咱们先回去，大爷挥动羊鞭，又连续的鞭声在空中“啪啪”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