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造化弄人
“这年头，还是黑帮好混！” 胡飞愤愤不平的捋起袖子，一付要去抢劫的架势，秦河将他拉回凳子上，世间帮派多如牛毛，就算没有这一帮，也会有别的派冒出头来，一天收数十趟保护费的都有，这才算什么。 “他们好过份，又不是官府，凭什么来收税钱，”苏惠说道，如水般清澈的眼睛，好像还没见过黑帮横行。 “氓山派一月来两回，另外还有镇府，我拼了老命，起早贪黑，也挣不够给他们！” 店老头颓然坐倒地上，喃喃自语：“开个食店，自己竟然常常饿着肚子……” “老人家，你怎么不回乡种地？”秦河说着替苏惠解下剑，她珍而视之的，原来是把极平常的铁剑。 “回乡？”老头忽然抬头望向天外，原本空洞的眼神更是绝望。 “哪里还有家乡……我来年六十有四，原想趁年轻，挣些钱养老，谁知辛辛苦苦，却是为他人忙活……” 芷郡十里铺在秋长镇十里外，距离另一边的氓山镇也是十里。 楚地多山，连绵起伏的山岭上，秦河突然体内热血翻涌，飘落在地，一口鲜血溢出。 “秦河！你受内伤了！” 苏惠急忙飞跃上前，他脸红如火，额头甚为烫手，一时慌乱不知所措。 “兄弟！是不是未避开木荣掌力？” “那道人内力非同一般，如同枷锁……” 苏惠急道：“这可怎么办？是不是很难受？那……要如何才能解脱？” “不用解，没事的……估计当时强行抗拒，我功力不如才这样，过一阵自然会好……” “赶紧坐下来歇会儿！” 苏惠搀扶着秦河坐下，四周怪石嶙峋，草木都很少。 “不知范老头现在怎样，他虽强，但我感觉木荣比他可怕得多……” “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 “放心！那老家伙精得很，早就吓尿了裤子，我猜他跑得比咱们还快！” “嗯，老先生斗不过他，自然会逃走的。” “什么老先生！苏惠，你以后只管叫他老鬼！” “老——鬼？哦，那老……鬼不在，我们还怎么去拜会他师父？” “照我说，咱们都是些无根的野草，许久来无人指教还不是一样的过，不如掉头去寻宝石！” “我们武艺不行，即使寻到了也保不住。” “怎么不行！我比以前进步太多了！”胡飞豪迈的挺起胸膛，使劲的拍，“即使排不上高手榜，天底下也应该少有敌手了罢！” 苏惠见了破涕而笑，秦河却在摇头，这家伙和范乾同一路人，才认识不久，吹牛的本事已学会好几成。 “我们武艺能排在一万名内就算高估了，而且，功力低微时还好，越是往上练越凶险，一步错可能很难回头。” 秦河甚是爱怜的拭去苏惠脸庞滑落的泪珠，缓缓言道：“以前我丹元破碎过，当时内力那样弱小，也大病一场，许多时日才恢复。” “但那老鬼走了，我们上哪儿找他去？” “听说五方老人在迷雾山，直接去那里吧，说不定，他也到了。” “迷雾山！听名字就不像个好找的地方！不如先寻宝石，若是被人捷足先登……” “先去迷雾山……” 两人意见分岐，议论好一会儿，最后由苏惠来决定，到底是向西南下中州，还是朝西北去归州落凤城，而她自然偏向着秦河。 陵郡紧挨着归州，沿楚河而上，是绵绵不绝的大山，一片连着一片，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落凤城地势并不平坦，但比起边上围绕的崇山峻岭，倒像个舒适的鸡窝。 传说上古时期，有只鸡十分羡慕百鸟在梧桐嬉戏，然而天地造物，自身先天不足，须用烈火来改变。 它毫不犹豫的跳进火海，几经失败，毛烧毁了，皮rou变焦了，依旧誓死不渝一次次奔赴，终于有一回，烈火中它粉身碎骨，化作只绚丽夺目，霞光万丈的凤凰，从此直飞九天。 然而每隔数百上千年，又会逐步变回一只鸡，必须重新投入火海，它涅槃的地方，就是落凤城。 迷雾山静静依偎着楚河，与苍江望夫石处不同，这里常年弥漫云雾，即使午时强烈的阳光，也别想偷偷绕过它们，落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 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一日却有三名年轻人，有说有笑的快步向大山深处行去。 “李大哥打算几时立国？不知他会不会怪我们没留下助他？” “李大哥怎会这般小器！如今正与乌衣教和五仙会争斗，等过些天咱们回去，自然助他，首先灭了五仙会！” “五仙会？”秦河一凛，那个由女子建立的毒门帮会已经壮大了？竟能和天蚕会比肩。 “你也知道五仙会？”苏惠笑道，牵着他的手，“那可是个女儿国！” 秦河想到结起的仇怨，于是将实情告之，心道总有一日，还是会去烧她的老窝。 “那些女子着实可恨，不仅使毒，还会易容，令人防不胜防！”胡飞道。 “你怕什么，再怎么化妆，也化不成你的模样，呵呵……” “我怕她们化成你的模样，到时候和我兄弟拜堂的，就是另外一人了！哈哈哈……” 噗…… “啊……你怎么了？” “秦河！我开玩笑的，你用不着吐血吧！” “飞哥！秦河内伤未愈，你怎么还说话气他！” “不对，我进来这地方后，就觉得这里……很不妥，我们须得赶快寻找！” 苏惠在其胸口推揉，“好点了吗？这儿会加重内伤？为何我反而……” “罢了！还找什么！小命重要，赶紧逃就是！” “老是逃！胡飞大哥，是不是这个字特别顺口，不管怎样，我定要再找会儿！” 秦河说完飞身跃起，掠过古道，在迷蒙雾中，视野只及数丈。 匆匆越经数里，光线更是暗淡，雾汽重重，感到体内气息越来越沉，仿佛被大水包裹，突然丹田骤凉，从空中直摔下来。 “秦河！” 苏惠和胡飞急坠而落，扶在身旁，此时秦河已脸色苍白，吐血连连。 “秦河你怎么了，别吓我好吗？”苏惠见他陡然奄奄一息的样子，紧紧抱在怀里，泪垂成行。 胡飞也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往日再凶险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急得不停在头上xue位按了又按。 “你们打算弄死他？” 苍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胡飞顿时警觉，朝四方张望，目力所及，不仅无人，虫子也没一条在爬。 “你们先让开。” 声音再度响起，胡飞忽然感到股无形之力将自己推移，虽然轻柔，却是如此无可抗拒。 定眼一看，紧揽着秦河的苏惠也同样被逼至边上。 浓雾中有个水晶般的光影诡异的渐渐张大，中心笼罩住秦河与一名老人，而周围的水雾尽皆驱逐在方圆数丈之外。 当即大声喝道：“老家伙！你想做什么！” “别伤害他！”苏惠惊叫，见那老人伸掌拍向秦河头顶天灵xue，忙纵身跃去，若有若无的光圈刹那将她弹开，跌倒在地。 胡飞高大的身躯同样遭拒绝于外，无形的空气形成分隔的两个世界，光影就像辟魔圈一样不可思议。 待发现其并无恶意，秦河也在转眼间恢复神采，两人方才松了口气。 “在下秦河，拜见前辈！”秦河星目焕发光彩，朗声道：“多谢相救！”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老人面容慈祥，手轻轻一抬，秦河拜倒的身子立即飘起。 “不错，不错。” 随着老人略显讶异的神情，秦河突然定在空中，发觉即便运功，幻影身法也动不了，像粘在空气中一样，瞬间明白对方是前所未见的绝世高人，心中顿时一喜。 “轻功不错，是谁教你的？” “晚辈胡乱练的，请问前辈，可是五方老人？” “呵呵……” 此人正是潜隐修炼若水诀的连横，百岁高龄反而鹤发童颜，三人刚进入这片森林时他便知觉，笑道：“你特意来寻我？” “不敢瞒前辈，我们确实是专程来求见！”秦河身上外力消除，落在地上立即拜倒。 “求前辈收我们为徒！” 苏惠与胡飞见他这般举动，也拜倒在地。 “起来吧，若是三十年前来，如此难得的烈火，哦……还有你也不错！” 连横看了眼苏惠，淡淡道：“我如今已不收弟子，你们走吧！”说着指向秦河，“你身受阴邪内伤，虽已抹去，却极不适于此地，趁早离开！” 见他转身欲行，苏惠急道：“前辈慢走！请前辈看在我们一片诚心前来，教导我夫……教导他！” 指向秦河，“我知道他求师学艺的念想坚决如铁，求前辈成全！指点迷路。” 连横原本虚幻的身影，倏然重新变得清晰，抚着三尺银白长须，笑道：“五行八荒界，烈火固然极其稀罕，似你这女娃，天生若水，亦不多见，我可为你指明路，他却不行。” “我无所谓的，只要他好便好，请前辈指点他！” “哈哈……”连横长笑，脸上竟现出孩童般的神色。 “如此为他，想必是你夫君吧！呵呵……并非我吝啬，实乃其火性远在我之上，超越太多，似这般天赋只有顺天而为，火既能熔炼万物，天地造化自有其理！” “这老头，好不通达，不肯就不肯，尽避说些听不懂的话，”胡飞嘟囔道。 “前辈……” “不必多说，我言已至此，若他夭折亦属天道，倘若侥幸，历经锤炼，自成至尊……” 苏惠见他身子如影，倾刻变淡，知道正在离开，急得泪水噗的滑落，秦河最大理想就是习武，从那天毅然离开临江村她便知道，然而人间关系错综复杂，平凡如他们，往日里求人垂青提携谈何容易，时机错过恐怕再也不会有。 “前辈，求求你……” “你，倒可以承继若水诀……”连横的虚影笑了笑，愈发轻淡。 “我不要，只求你教他！” “老头！太绝情了吧！我兄弟万里迢迢来求，你屁也不肯放一个！” “呵呵……你这胖子，倒也率真，嗯，往西去自有你修炼厚土的地方，都走了罢……” “喂！站住！别跑……” “前辈……” 影子终究会消散，高深的林木间余下淳淳笑声四方缭绕，连横来时无影，去时无踪……